鹿昭提出这个问题,宸宸听着愣愣一阵。
尽管这跟鹿昭平日里会跟她聊的事情完全不一样,可她还真的认真想了,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可能喜欢总是来的很莫名其妙吧。”
“我之前看过一项调查报告,其实很多人的理想伴侣跟实际上相爱的人是不一样的,理想伴侣是符合你所有要求的,而爱人则是你愿意包容那一点或者很多的人。”
也不知道该说宸宸太过专注于解答鹿昭的问题,还是说她反应迟钝,话说完了才反应过来,瞪着一双眼睛讶异的看向鹿昭。
“阿昭!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谁啊!”
“不会是盛小姐吧?”
密集的三句话让鹿昭没有插嘴的余地。
她讶异于宸宸的一击即中,也没有想要掩藏的想法,低着的脑袋点了点,连带着嗓子也轻轻震动了一下:“昂。”
小时候的经历让鹿昭对爱情并不抱有幻想,察觉也来的迟钝。
她刚刚一声一声的对盛景郁质问着,同时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盛景郁对自己来说算什么。
是老师,是厮混的对象。
还是利用自己的卑劣的Omega。
好像都是,又都不是。
三个代称像是拿着剑的女武士,划过鹿昭的心野,指向着同一个地方。buwu.org 梦幻小说网
那个地方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已然长出了漫山遍野的鲜花,是荒野里规矩的田野,是沙漠里结满提子的葡萄架。
那颗不起眼的种子在鹿昭心中第一次发出细微颤动的时候便从土壤里扎下了根,每一寸的吻都是它生长蔓延的养料,一朵一朵开遍了。
却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毁的七零八落。
——鹿昭打开了那个名为真相的保冷箱,飓风霎时间卷席了她的世界。
如果不是喜欢,怎么会对背叛感到心如刀割。
毕竟即使是在少年时司了了撕下伪善的嘲讽,她都能一语带过,憎恶远大于痛心。
想到这里,鹿昭长长的吐了口气。
许是生病的原因,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力气,却也清楚:“我刚刚发现,我好像很久之前就喜欢上她了。”
这种清楚带着一种认真的感觉,让宸宸听着很是被打动:“很久是多久?是从盛小姐做你老师开始吗?”
宸宸问着,用一种磕cp的眼神亮闪闪的看着鹿昭,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鹿昭抬头瞧了宸宸一眼,蓦地有一种当局者迷的感觉。
她这样轻易的就断定的时间点,她却要经历一阵疼痛,在寻找对方欺骗自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动心。
要说不合时宜的。
应该是自己的这份动心才对。
鹿昭垂了垂眼,回了宸宸一个很模糊的答案:“可能吧。”
“那你们现在这样是怎么个情况?”宸宸很是在
意刚才病房里不对劲的氛围,怎么想也不像她们家阿昭表白失败的场景,“你刚刚跟盛小姐吵架了是不是?盛小姐离开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她看起来好难过。”
“……▍_[(”
也不知是因为生病没有力气,一句话,鹿昭分成了两端,说完前半句她沉了一下,才继续道:“说了很重的话。”
“为什么啊?”宸宸万分不解。
“因为我喜欢她。”鹿昭意味不明。
这算什么答案。
宸宸在心里嘀咕着,拧在眉间的不解更深了。
即使这样,鹿昭也做不到将盛景郁的隐私告诉第三个人。
她知道那是盛景郁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她是不会说的,她不是那个程辛,做不来这些事情。
可她在盛景郁的世界里又能算什么呢?
垂落在一侧的手上还带着淡淡的味道,那是刚刚鹿昭抬手打开盛景郁手背时沾染上的。
她熟悉这抹味道,在这之前,这抹味道曾真切的抹过她的舌尖牙齿,于夜中旖旎暧昧。
尊师重道被她搞得一塌糊涂。
同居室友到头来是一场骗局。
鹿昭郁郁:“我不该喜欢她的。”
“她是老师,我是学生。她只是需要我,我其实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心都剖给她,还非要逼迫她回应我。”
可鹿昭也做不到明明知道对方无意,还心甘情愿的被她利用。
那是秦曦教给她的骄傲,是她跟母亲骨子里血脉相同的倔强。
所以盛景郁也会是鹿絮那样的人吗?
总是有几份动摇晃在坚定的心上。
鹿昭拒绝盛景郁拒绝的干脆,却发现自己对她还是有所期望,就像明明知道她欺骗了自己,她却还是将对她很重要的药剂放进了冰箱里。
她将她困到了泥淖里,说是要狠心,可心还是没有能狠下来。
有些恨自己不争气,鹿昭抱起自己的膝盖,小声道:“喜欢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了。”
“胡说!”不知道那一点戳到了宸宸,小姑娘立刻厉声抗议,“你的喜欢才不是没有用的东西。”
鹿昭从没见过宸宸这样坚定的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而接着宸宸又对她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跟盛小姐吵了些什么,但我知道盛小姐不会是司了了那种人,你完全不用对自己的喜欢感到苦恼。”
“喜欢是最不用向对方征求意见的了,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这话是在回应一开始鹿昭的那个提问,一切似乎又绕回到了一开始的位置。
宸宸的坚定同鹿昭心底某处隐隐又不敢明显的心迹重叠,晦涩的发出共鸣。
安静了有一阵,鹿昭兀的扯起嘴角,在这个早上难得真心的笑了一下:“这么些年都是看人家被经纪人苦口婆心劝分手,还没见过那个经纪人跟你似的,这么努力劝艺人勇敢单恋的。”
宸宸嘿嘿笑了一声,样
子看起来还有些骄傲:“我不走寻常路的。”
四目相对着,
鹿昭伸出手来揉了宸宸的脑袋,
郑重其事的对她道:“谢谢你的不走寻常路。”
她的喜欢被发现的鲜血淋漓。
既然不可回头,那就让风吹过来吧。
凛冽也好,如刀割也罢。
她都清醒的受着。
毕竟世界上也不是所有喜欢都有善始善终。
白日的时间过的飞快,夜晚缓慢的吞吃着这个世界晚上。
洋房的红顶在树影缭绕中若隐若现,寂静的矗立在这夜,如这房子一般。
客厅里灯火通明,驱赶着夜的黑暗,却没有一同将寂静驱赶。
偌大的空间除了灯光什么都没有开,整个房子都静悄悄的,只有投映在墙上的人影还在微微动着。
盛景郁坐在沙发上,表情平静的跟人聊着天,消息算不上频繁。
【这次程辛给你带去麻烦了,我在这里给她向你赔个不是。】程辛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很是抱歉,大抵也是疼爱女儿,在最后向盛景郁低了下头。
盛景郁知礼,立刻道:【程叔叔千万不要这样,我也只是在这里跟您寻一个公平罢了。】
【你放心,这个公平我会给你的。】程辛的父亲承诺着,接着又问道:【时间不早了,小郁平时这个时间不都已经要睡了吗?】
盛景郁看到这条消息,这才仿佛被提醒了一般,抬头看了眼伫立在客厅一侧的钟表。
秒针咔哒咔哒的走着,即将又一次跟时针在数字“12”上重叠,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
这个时间在她的确该睡了。
更何况像这样无事的日子,她应该早就在房间里准备入睡了才对。
可此刻她还端坐在客厅沙发上。
就好像在等什么人。
只是她等的人注定不会在这夜回来。
【不早了,早睡对身体好。】程辛的父亲是一个十分喜欢养生的人,盛景郁的早睡习惯也是从小在他手下调养起来的,这样晚聊天,不免又对盛景郁叮嘱道。
【这就准备了,我也不打扰程叔叔了,程叔叔,晚安。】盛景郁回着,如她所说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晚安。】程辛父亲似乎紧跟潮流,却发来的事一个很符合他们老年人的花里胡哨的表情包。
那高频率波动的颜色看着有些色彩污染,可盛景郁的视线并没有停在这上面很久。
她的视线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移到了玄关处,在视线中凹陷进去的地方黑洞洞的,安着的是声控灯。
风吹拂过来似乎有将门吹动,却不足以将灯吹亮。
那是专门给归人设置的灯光,风不是盛景郁等待的归人。
“咚咚……”
“嗡嗡……”
盛景郁的视线落了好一阵,客厅钟表突然又准时的敲响了。
十点的提示声也同样响在她的手机里
,四下都在对她提醒。
她该睡了。
她等不来的。
默然,盛景郁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那过分轻盈的步伐不在洋房里留下一声脚步的声音,只有身后的灯随着她的离开一盏盏的灭下,拉长的影子铺着不该存在的寂寥。
接连的灯光消失在黑夜中。
香樟树的叶子随风摇晃着,刚刚拂过明亮的窗户,下一秒再回去窗后的那最后一盏灯也关上了。
夜里安静,刚刚又雨水冲刷,虫豸的叫声也分外干净。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眠氛围……
忽的,黑暗中睁开了一双眼睛。
暗色调的空间将灰银色衬得格外明显,月光透过窗户落在那发浅的瞳子上,空洞洞的眼睛不知道落在哪个地方。
盛景郁按照以往的习惯入睡,辗转许久却难以入眠。
闭上眼睛的世界全是混沌,各种各样的思绪一时间全被塞到了她的脑袋里,后脑勺靠在枕间,沉沉发闷。
一月即将过半,今夜月色分外明亮。
皎皎的光施然洒落世间,在昏暗的房间里落下一道消瘦的身形。
极细的肩带挂在盛景郁的肩上,另一个根倏然垂了下来。
长发扫过她的圆润瓷白的肩头,浅浅的在上面埋下一层汗意,算不上闷热,却让人浮躁。
无言的,盛景郁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她明明一直都很习惯自己一个人住,而且本来这个房间也是她一个人住,按道理来说,今夜这种不用跟人相处的晚上她会更自在才对,可却是这样的难以入睡。
灰银色的瞳子定定的落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似乎要透过墙看到那边的房间。
可看来看去,最后只得到了眼睛强撑后的酸涩。
凶猛凛冽的,紧紧的让盛景郁无法回避的闭上了眼睛。
手指蜷进掌心,隐隐中好像还残留着疼痛。
那被严词拒绝的声音尚犹在耳边。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却又藏着无法言说的疼痛。
盛景郁只觉得一种锥心的感觉深深的刻在了她的眼里,朝着她的四肢百骸,朝着她的心脏。
鹿昭对她来说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那间房空了,她好像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