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有事无艳无事迎春12

“大王不必如此着急,妾身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你有什么分寸!孤本以为你是个冷静有成见的,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妇人那一套!”

齐宣王倒并不怀疑宁墨的忠心,也不怀疑宁墨的手段。

只是谈判求和一事,眼看着已经难成,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人出马,哪怕她是王后,是主将,在对方眼里,也不过都是敌人罢了。

敌我对立已经如此明显,对方又怎么会耐着心听钟离春的一番白话呢?

这要是钟离春长得好看一些,齐宣王只怕要怀疑她所谓的“说服”对方的手段了。

但钟离春的模样,除了他,其他人恐怕也难以接受,因此齐宣王倒还没有这种担忧。

齐宣王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宁墨脸上的笑已经收了起来,沉默地看着他。

他倒不是想讥讽宁墨如何,也许是近来心烦气躁,又也许是许久没和宁墨说话了,导致他一时说话失了分寸。

但齐宣王是一国君王,哪怕他心里已知道这不合时宜,却也拉不下来脸来和宁墨说两句软和话。

齐宣王只能冷冷地岔开话题:

“那好,你说你能说服他们,我倒想听听,你究竟是有什么成算。”

“大王今天过来,一来是因为大兵压境的问题,二来,恐怕也是因为,你想找个合适的人出面,说服那个小队为了大家去牺牲吧?”

满月军的这伙小队虽然违反了严骧的军纪,但做得也是扬自己威风的事情。

虽不至于嘉奖,但也绝不至于送命。

而齐国的这些人为了平息对方的怒火,想出的最合理的主意便是将罪魁祸首交出去。

只要将事情找到人背锅,自己这边再退让一番,想来对方也是不好意思说些什么的。

也许就此休战也说不定,毕竟开战的最大的由头已经被他们解决了。

但若是直接这么将那么一队人交出去,只怕军心都会立马涣散,甚至军士们转而投降都是正常的!

严骧年纪大了,自觉丢不起这个人,于是给齐宣王写了个折子,将自己好好地贬损了一通,接着就说自己治下不严,请大王恕罪。

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认罚可以,但是要将那伙人交出去,他靠着这个老脸,可做不到。

这个时候,朝廷中的众人也很是默契,纷纷想起了满月军的前主帅——

也就是如今的王后娘娘。

严骧没有那个本事,但王后娘娘说不定可以啊!甚至说不定能化解战局,让一切转危为安呢。

齐宣王虽然没想那么多,但今天过来,显然也是想让宁墨运作一番,让那个小队乖乖听候差遣的。

此时,被宁墨说中了心事,齐宣王除了有些赧然,也有些放松。

之前他心里一直压着这么一个重担,如今宁墨将此事戳破,反而像个大包袱泄了气一般,没有之前那般沉甸甸了。

齐宣王深褐色的眼珠盯着宁墨,想看看她到底会说出些什么来。

“大王,想必你也知道这么做的坏处,但你还是来了。

既如此,何不让我去前线一试呢?不仅于你无害,还能化解危机也说不定。”

齐宣王并不觉得宁墨有那么大的能耐,但面子上还是要表现出来些许动容的。没等他开始发挥,宁墨继续说道:

“大王放心,此去虽然凶险,但妾身有五成把握。妾身别无所求,只是想与大王讨个赏赐。”

齐宣王转念一想,自夏迎春掌管六宫以来,宫里说他要废后的流言蜚语就纷纷扰扰,甚嚣尘上。

钟离春难不成也是听了那些人嚼舌根子的话?心里有了危机感,故而恨不得以身犯险了?

齐宣王心里感觉有些窃喜,面上还是一派从容地对宁墨说道:

“王后有什么请求,直说便是。”

从齐宣王将话问出口的瞬间,他隐隐约约觉得,宁墨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明明定睛仔细一看,钟离春还是那个钟离春,除了白了点,瘦了点,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齐宣王也并不认为,自己刚才的那种感觉是钟错觉。

他明明实实在在感觉到了的...

宁墨低垂着脑袋,脸旁的碎发搭下来,散在她的脸庞上,显得宁墨的样子有些落寞。

齐宣王明明就坐在她的对面,但也看不清宁墨的表情。只觉得与宁墨之间仿佛隔了一层雾一层纱。

宁墨空灵的声音响起,音调并不高,似乎是在回忆:

“妾身本一介布衣,因缘际会得以与大王相识。承蒙大王不弃,将我于田园茅庐之中,带来到这广殿之内。此间曾发生的种种,妾身都不胜感激...”

齐宣王静静地听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是仔细听来,又觉得没什么。

这里面的一字一句也都正常的很,无非是在说钟离春对他的看法和感情,都中肯无比,听的人心里都舒畅了几分。

“妾身出身贫寒,见识浅淡,幸得大王垂幸,得以学得武艺,懂事明理。陛下对妾身的包容和扶佑,妾身没齿难忘。”

不对劲!齐宣王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哪怕是感谢的话,也没有这么个说法的!

果然,宁墨铺垫了那么多,将齐宣王的 心情铺垫上来之后,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大王,请恕妾身明言。

妾身想用这一次阵前和谈的功劳,换一个自由身。”

齐宣王刚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还在心里暗暗发笑呢。自由身?钟离家哪有什么自由不自由。

他们虽然从未享受过正宗皇亲国戚的待遇,但日子过得也并不差。可以说都是沾了钟离春的光。

齐宣王并没有让钟离家的其他人为他卖命,做一些人前显贵人后受罪的活计,这自由身若是为钟离家求的,那可太可笑了。

钟离家的人,根本用不上!

但齐宣王根本笑不出来...

刚刚的想法,只是他下意识的心里逃避罢了。他知道宁墨在说什么。

宁墨的意思已经很清楚,甚至拿出了条条框框的对比,为的是让齐宣王相信自己将要做的选择绝对明智。

和江山社稷比起来,一个撑不起门面的王后,似乎注定是要被舍弃的...

“大王,无艳曾经在宫中度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日子,也从不后悔做您的知心人…”

“只是,大王的身边注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长长久久的伴着您…和她们相比,我注定这是一个过客罢了…”

宁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看齐宣王,但齐宣王却能清清楚楚地听出她话里的凄婉之情。

是啊,若不是宁墨提醒,他还真忘了自己似乎已经忽视了钟离春好一段时间了…

他总觉得钟离春会理解自己的,因为她身为皇后就需要担负起这般的职责。

虽然眼下,他与那么多人都有过瓜葛,又新迎进了钟离蕾和夏迎春这样的新鲜花骨朵,但在他心里…始终是有钟离春的一个位置的。

在他心里,若是论后位,那其他的人真没有能比得上钟离春的,他也从来没有打算废后。

可是如今,他如果再将这番话说出来的话,那就显得刻意无比了。

而听钟离春话的意思,她竟然是已经决定好了,因此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冒着去前线的风险,也要为自己换一个自由回来。

齐宣王光是想到这一点,便觉得心里发苦,再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来。

他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做错了呢?竟然逼着人家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只为离开他。

难在待在他的身边,真的有那么痛苦和不堪吗?

齐宣王并没有将这番话问出口,只是语气凝重的对着宁墨问道:

“可是,哪怕你离开皇宫,全天下人也知道你曾是我的皇后,你以后的路只会举步维艰。”

“而且他们并不会觉得是你自请出宫,而是我将你逐出宫去。

那样的话,你一辈子都要背负着这样的名声,抬不起头来…”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吗?”

宁梦微微一笑,宛如光风霁月,笑里满是磊落,看着齐宣王的眼神里早已不带任何芥蒂,仿佛在看一个老朋友一般。

“妾身做的决定,从来都不会后悔。”

“正如当年,我决定跟着您进宫一样,如今,我也不会后悔自己自请出宫的抉择。”

话已至此,齐宣王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以沉默的点头表示同意了宁墨的这个条件,而后他看着宁墨,语气似乎有些不舍和留恋。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做主吧。去前线万事小心,孤不送你了。”

说着齐宣王就从座椅上起身,抚了抚宽大的衣袖,大步地离开了宫殿。

看着齐宣王离开的背影,宁墨觉得心中有一丝畅快——那是原主的情绪。

原来,原主也已经决定要离开他了吗?

齐宣王离开之后不久,大箱大箱的赏赐就随着宦官的传令被送到了宁墨的宫殿之中。

惜春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看到的景象——

许多绫罗绸缎,黄金珠宝,各地特产都被堆积在箱子之中。

甚至齐宣王还特地赏赐了几幅华贵的头面。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难道这是自家娘娘重又得宠了?

她就说嘛,大王对娘娘肯定是有感情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力排众议将娘娘立为王后。

看吧,他之前所做所做的一切,果然是口是心非。和娘娘长谈了这么一会儿,这不就乖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惜春还没来得及和宁墨说什么,857就对着宁墨挤眉弄眼说道:

【大佬,你看,这个是渣男迟来的赏赐!】

【你说,这应该叫不见棺材不落泪呢,还是说——他想借此挽回你?】

宁墨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道:

“都不是。”

“这些倒可以看作是分手费。经过我刚刚那么一说,他心里也觉得对我不起,于是在我临别之际便想着弥补一二…”

“说到底,还是为了让他自己宽心罢了。”

宁墨凑到箱子跟前打量了几眼,平静地接过了旨,便又对着857说道:

“而且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还有给两国大军主帅的礼物。”

那些箱子里还有些罕见的兵器手玩和珍古收藏,看着就不是原主爱的东西。

想来是齐宣王特地为宁墨准备好,让她用来拉拢人心的。

但是,此事齐宣王知道,宁墨也知道,别人可不知道!

此时,各宫之中看着宫里的这副阵势,纷纷惊讶的不得了,难道宫里的风向真的就此转变了?

惠妃只盛宠了几个月,大权独揽之后难道就失宠了。可是那王后又是凭借着什么复宠的呢?

明明先前她受伤最重的时候,大王都没怎么去看过她…

光是为了这些疑点,宫中就已经流出来无数个版本的流言蜚语了。

虽然只在地下流传,但下人们也都议论纷纷,唯恐在风波之中站错了队,连累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但看着推门而进的那一队人的时候,宁墨还是略微诧异了一番。

她料到宫人们得到消息之后,肯定会有所动作。

但她也没想到第一个上门的,不是夏迎春,而是——

钟离蕾。

钟离蕾此时的肚子已经很显怀了,恐怕再过两个月就是预产期了。

她有些吃力地扶着自己的肚子,身边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围着她,唯恐她受伤。

钟离蕾就是这么被一队人簇拥着,乌乌泱泱地进了宁墨的宫殿。

找到一方桌椅坐下之后,钟离蕾挥挥手,想让身边的人全部退下,但最终还是有两个大宫女不肯退下,倔强地站在她身边。

钟离蕾见状,也有些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她们在自己的身边站着,而后打量起坐在她对面的宁墨。

她和宁墨已经许久没见了。

宁墨不再是她上次见到的那副样子,如今的她虽在病中,但表情却更从容,更有气度。

虽然手和脚都被层层的扎带绑着,但她的神情并不萎靡,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仍闪着让钟离蕾下意识发颤的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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