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角崖,因从城墙上向西南眺望,能够望见几里地外,一头从森冠中冲天而起的灰石山岩,其造型就像一只顶破了大地的犀牛角,于是因此得名。
“什么?你们要在犀角崖上做个庇护所?”
一开始听到这个请求的筑龟,本是拒绝的,那里地势险峻,锐石横生,根本就不适合人居住,至少不适合侑青这样的人居住。
但真正从驰马那儿了解了这个决定的始末后,筑龟便犯难了。
“你若是说做个瞭望台以当警戒,我完全能理解,但是你说去做诱饵...且不说你自己危险,这方面说了没用,做诱饵最容易被什么?被袭击啊,这等同于是一间时刻准备破碎的遮蔽所,那样搭建起来毫无意义。”
筑龟不是因为不想做而寻借口,相反,他理解侑青的选择,只是明摆着的浪费,筑龟着实难忍,于是和侑青驰马详细讨论了对于庇护的要求。
侑青本人需要的条件的遮风避雨,还需要能写字的空间——每日的更新,也是他安全的证明。
其余的条件则是在驰马的补充上增加的,比如可以给驰马预警的视野,可以让侑青时刻脱离犀角崖的出口。
筑龟默默脑门的褶皱向驰马询问犀角崖的石材状况,在得知那里的石头十分坚硬后,筑龟又让侑青示范了一下防风衣的使用方法。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可以,我认为只有一个方案适合你们。”筑龟随手掏出一根竹笔,草草画出了一副凉棚。
不,是两架凉棚。
“你需要安全与角度,驰马需要视野与掌握,最简单的就是你俩分开,侑青你暂且能够御风,那么就在岩壁上打个岩洞给你架棚子,驰马则在崖顶,视野开阔,随时备战,这样就算是被突然袭击,侑青也可以直接跳崖逃生。”
筑龟给予建议,驰马拍案叫喜,侑青稍作抉择,便敲定这个办法。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勘测地势。”筑龟不敢怠慢,把一个侑青大小的长箱子背在背上,便跟驰马侑青出了城。
一路上,背着铁矛的驰马也没有浪费这段时间,要侑青熟悉飞行的感觉不说,还要同时让侑青适应下坠的感觉。
这一刻,侑青回想起了...恐高的可怖!
短短几里路,驰马不断的将侑青像铅球一样抛射向高空,再由他自己慢悠悠的飘落下来,即使侑青在这途中吓得哇哇大叫,他的动作也没有慢上丝毫。
倒不如说还丢的更起劲了。
“将军意思如何?真如他所说,螯肢蝗虫因他而异变?倘若所有的蝗虫都如此变化,灵城...”
就在驰马再一次将快要麻木的侑青抛射到高空时,筑龟终于开口问道。
“我其实事先就有察觉,自第一次提刀出城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除迁徙外,目的那么明确的虫子,更何况是变化的异虫,所以我有出去探查过,也让斥候探子去了更远的南山迁徙路线观察,”看着高空缓缓飘落的人影,驰马轻声说道,
“花斑,几乎不存在于经过我们门口之后的虫群中,我们灵城所处的半岛之外,从北向南,花斑仅仅出现在往北两百里的路程之中,那些个体在进入这两百里之内便开始变化,长出花斑长出翅膀,变得力大无比,然后脱离族群,直向灵城来。”
驰马语速很快,但筑龟全部都清楚听入了耳中,越听越心惊,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会在自然中出现的现象。
驰马甚至精确到了两百里这个范围,这已经代表驰马自己都对此感到困惑而做出了多么深入的调查。
“果然是没有办法,你才会同意他这样的办法啊。”筑龟感叹一声。
随后驰马并没有说话,因为侑青快要降落了——驰马每次都会预判好角度与高度,能够让自己和降落的侑青都刚好抵达同一个位置。
再次把表情麻木的侑青抛上天空,驰马才道:“这样的办法?龟叔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不是我同意他自我奉献,也不是我帮助他,而是他在帮我护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装傻,就硬躲呆在城中,我要怎么办?”
筑龟看着仰望天空的驰马,眼中有些惶惶,他知道驰马是在暗示倘若一直如此下去,极有可能在冬天来之前失手。
“我可以在事后以此为由捉拿他,但他可以不认,我甚至可以恼羞成怒杀了他但...破城后身亡的城民不会因此回来。”
“你是说他威胁你?怎么可能...那小子没有这样想法的。”筑龟连连摇头,他自认自己几十年的眼光不会看错。
“哈哈,也许的确是我多虑了,倘若真是我多虑,那么就有另一个问题。”
“将军请说。”
“他说他怕死,但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主动把自己放置在城外、放置在曾经对他表露过敌意之人的手中?作为一个外来者,他想得到什么?亦或者...作为侑青,他在坚持什么?”
驰马眼神深邃,瞳孔中印着的是蔚蓝的天空。
侑青眼神麻木,瞳孔中铺盖的是绿褐的大地。
劲风吹得衣摆猎猎作响,稍稍加速自己坠落的速度,控制因为失重而澎湃的心跳,侑青直到能够看清地面上的每一根草才骤然旋起风压把自己托住,然后才踩踏在软枯的草地上。
“越来越熟练了嘛。”不远处走来的驰马高声呼道,因为侑青落地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这代表他正在迅速掌握防风衣控风的力道。
学会这个以后,倘若是明天被虫子袭击,他也就不至于在跳崖的时候手忙脚乱。
“哈...哈哈,那就好,熟练就好,”侑青摆出个难看的笑容。
与其说熟练,倒不如说是越来越麻木,要不是侑青膀胱的自我管控能力强,他早就要换裤子了。
就像鹿橙说的:不在意才不会紧张。
虽说“唯手熟尔”也如此,只是侑青自觉自己更像前者。
“犀角崖的山头快到了,要不要再来一次啊?”驰马活动着手臂说道。
“不了不了!我觉得我不能就这么适应天空,毕竟我不能毕生都飞在空中,保持对高空的敬畏,我才不会在未来哪天摔死。”侑青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差不过就好了。
“保持对高空的敬畏...将军,我说的没错吧。”筑龟冷不丁说了个侑青听不懂的话。
“啊?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毕竟这防风衣的梓梦借给我的。”侑青有些局促,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事,就是说你有点蠢。”驰马哈哈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