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29.喂，新垣君
“跟我来。”新垣鹤嘴角带着笑意，拉着阳菜，走下公寓所处的高地，朝街道下方走去。
欸？阳菜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她有些脸红了。
灰蒙蒙的天空下是白茫茫的雪野，雪野上留着两串不同的脚印。
新垣鹤和阳菜漫无目的地在雪野里闲逛，一面听着风的呼啸一面拉紧衣领。
真难以想象，明明前两天还是热浪滚滚的盛夏，一转眼就变成了隆冬。
两人穿过道路两旁的树林，走下斜坡，眼下是一处极为开阔的雪野。
雪足足积了两三厘米厚，两双鞋子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温度恐怕已有零度以下。
在灰蒙的天色下，家家户户低矮的房屋显得愈发低矮，远处的街道上偶尔传来两声狗吠，仿佛整个居民区都沉浸到雪色当中了。
“好了，就在这吧！看起来相当合适。”阳菜兴奋地喊道，随即跑出一段距离，弯下腰，在地上抓了一把雪团成小球，然后放在地上滚起来。
“快来呀！”她扬起脸，笑着朝新垣鹤说道，“快来堆雪人！我一个恐怕不行喔。”
新垣鹤也笑了，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多了两个弯腰行进的人，仿佛身处战壕。
他俩滚着雪球，轨迹毫无规律，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力气消耗了大半，新垣鹤才停下来，颇为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有自己半身高的雪球。
阳菜将她的雪球滚来旁边，比较起来，这个要小上一半。
做成一个雪人正好合适。
新垣鹤费力地将小雪球堆上去，再用手将雪球周身抹匀，让它看起来更光滑些。
“我马上就来。”阳菜丢下这句话，急忙跑上斜坡，钻过行道树，引得簌簌落雪。
几分钟后，阳菜提着一大堆东西跑过来，哼哼哧哧地，将胡萝卜、红桶和围巾一股脑放下:“有这些应该够了吧。”
“足够，穿上这些，雪人说不定都能直接开口感谢你。”新垣鹤笑着说道。
“哈哈哈——那也太恐怖了！”阳菜笑着，银铃般的笑声在天地间回荡着。
胡萝卜做鼻子，围巾围上去，红桶当做帽子，阳菜又从周围捡了些石子树枝当做眼睛和手——雪人栩栩如生。
阳菜骄傲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尽是笑意。
“真好啊。”她说，“冬天倒也不全是坏事。”
“我倒觉得冬天全是好事，多舒服啊，躺在暖炉桌旁边看院子的雪景。”新垣鹤说。
“还有呢?”阳菜问。
“喝热气腾腾的麦茶暖身子。”新垣鹤回道。
“还有?”
“还有嘛……”新垣鹤说着，弯腰在地上团了个小雪球，向后一退，接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阳菜一愣，随即用手臂挡住脸。
果不其然，下一刻，大腿上就传来一阵轻微的撞击感。
雪球砸在她身上，变成了一片雪渍。
“太坏了——”阳菜看着满脸都是笑意的新垣鹤，欢快的情绪从心底油然而生。
她露出一如既往的开朗的笑，往地上抓了把雪，稍微团了团便瞄准新垣鹤扔过去:“看招！”
新垣鹤一个灵敏的闪身躲过，手上早就捏好了两个雪球。
刷刷，雪球直直飞来。
……
十几分钟后，玩累了的阳菜便在雪地上躺下来，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整个冬天都在对她微笑。
新垣鹤躺在她旁边。
身上穿着羽绒服，下身有一件内芯是绒毛的裤子，完全不觉得冷。
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阳菜乐呵呵地想。
“心情好些了?”
“相当开心。”阳菜说，“真希望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天。”
“那样多没意思，不如主动选择去把未来都过成今天这样的好。”
新垣鹤盯视着阳菜，一番玩闹后，女孩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淡淡的樱花色。
被盯得久了，阳菜轻嗯了一声，视线转向另一边。
二人躺在一片素白的自由世界里，雪落在他们肩头，落向二人各自孤单的命运。
但至少在这一刻，命运不总是孤单。
“夏美姐说，她很喜欢你噢。”阳菜说道。
“欸？”新援鹤愣住，怎么突然提到夏美了？而且，这话从阳菜嘴里说出来显得有些奇怪。
“你觉得夏美姐如何？”阳菜说。
“很好啊，人漂亮，性格又好，待人温柔。”新垣鹤说。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阳菜开玩笑似的说，“那正好，她也这样看你喔。”
新垣鹤没有回应，他总觉得在这个时候无论回什么都颇为扫兴，于是只好静静地注视着渐小的雪。
四下一片寂静，整个世界都在热风阵阵的八月被雪包裹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
“喂，新垣君。”阳菜轻声说。
“怎么了？”新垣鹤应道。
雪停了，风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得刺骨，它变得柔和了一些。
四周总好像有些迷迷茫茫的声音，轻柔而又宿命一般地笼罩着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时间。
直入云霄的天空树也好，灯火不休的明治神宫也好，东京湾的水面也好，都抵不过少女此刻的话语:
“诶，新垣君，你有喜欢过我吗？”
新垣鹤愣住了，支起身子看向雪地里躺着的少女，透过她的脖颈，新垣鹤能看到后方的雪地里的冒出来的灌木丛。
她的身子完全透明了。
“新垣君……”阳菜开口了，她泫然欲泣，却泛起温柔的笑容，“你在看哪呢？”
“没……”新垣鹤眼里忽然涌出几道热泪，“没看哪，我在看你呢。”
“哭什么呀！”阳菜伸手擦去新垣鹤眼角的泪，那双手也变得近乎透明了。
透过皮肤，可以看见，那双手里流动着的是汩汩的水流。
“风吹得有些刺眼。”新垣鹤不知出于什么心情说出近乎胡言乱语的话。
“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阳菜忽然恼道，“说呀，你有没有——”
你有没有——
上下一片白茫茫，只余下那句话回荡在空气中，而后也消失不见。
“喜欢……”新垣鹤用力挤压喉咙中的空气，说出这句话来。
可惜，雪地上只剩下一件红色的羽绒服、一件棉裤、一双雪地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