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番伤人的话之后,姜且的心情却病没有好受多少。
躺在手术床上,感受着冰冷仪器穿过身体的时候,她无助、彷徨、害怕。
可是孩子突然停止了胎心,医生断定不能活,还把他生下来做什么呢?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但她当时的确有私心在,如果这事和舒宁有关,周家或许就能网开一面,主动放弃开心的抚养权,这样也不至于叫她们母分离。
可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周衍不肯签字。
一拖,就是将近一年。
如今时过境迁,他们兜兜转转,终是再次回到了这个岔路口。
只是这个隐情,她并不打算告诉他。
他明知外婆离世的真相,却执意要帮周母隐瞒。
把她像个傻子一样骗的团团转。
要不是她警惕,只怕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既然他选择了和周母同气连枝,那就别怪她心狠。
总不能世界上的便宜事,都叫他一个人占了。
“你说的是真的?”
漫长的死寂之后,周衍低沉且沙哑的声音响起。
餐桌下,姜且那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口不对心的说,“遗物都已经入土了,真真假假还有什么所谓?”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姜且不卑不亢,“你和舒宁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确有其事,都不该在婚姻存续期间搞暧昧,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以为我未婚先孕,进了你家的大门,就可以任人拿捏欺辱吗?”
他怒不可遏,“所以你要这样报复我?”
其实报复谈不上,只不过如果当时说出真相,周母少不得又要奚落,逼她生三胎。
男女之间那点事,情到深处不能自已是一码事,机械似的为了怀孕又是另一种感受。
谁都不是她,谁都不能做到感同身受。
所以说与不说,都没区别。
大抵是他们真和那个孩子没缘分吧。
明明前几次做产检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被告知孩子出了问题,还是这种无法根治的毛病,姜且当时也是极度崩溃的。
但如果他以为这是报复,那就当报复好了。
“你根本就不在意,何必装出一副父子情深的样子?我两次怀孕,你‘忙’的连人影都看不见,周衍,你没资格跟我秋后算账。”
“周太太说这话不觉得亏心,你又有几分想见我的心?我外出应酬,和女人传绯闻,你在意过吗?”
“周总要我怎么算在意?”姜且讽刺的问,“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气氛一时间随着这话变的剑拔弩张。
他看着姜且,姜且同样不躲不闪迎上他视线。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阖家欢乐,其乐融融,大概只有他俩争执不休。
“爸爸妈妈,你们是吵架了吗?”小家伙捧着吃的从电视机前跑过来,怯生生的看着他俩。
姜且深呼吸平复了心情,挤出一抹笑说,“爸爸妈妈在开玩笑呢,别害怕……”
但周衍没有她这样好的耐性,直接不容置喙的命令,“回屋去玩。”
姜且就听不得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你凶她做什么?”
他拽了拽领带,周身都散发着戾气,“你确定要她留下?等会吓出什么毛病,我可不负责。”
“你!”
他摆明了是要为那个被她‘无情’打掉的孩子讨说法。
姜且倒不是怕他,但是在她家里‘颐指气使’、‘耀武扬威’,她凭什么不还嘴。
只不过刚要反驳,姜且就感受到有只小手牵住了她的袖子。
低头望了一眼惶恐不安的小开心,姜且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气。
她在小家伙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小家伙就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房间。
周衍给自己倒满酒,一口气直接灌下去。
姜且看着他那张俊颜,明明是很帅气的一张脸,却让她此刻只觉得面目可憎。
“说吧,你想怎样?”
他握着高脚跟的手倏地收紧,下一秒,直接把酒杯砸向对面的承重墙。
四分五裂的声音响起时,壁布清晰可见的划出了一道口子。
“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性将她笼罩。
“我怎么跟你商量?”姜且从容不迫反问,“你管过我的死活吗?当初生开心的时候,我就是从鬼门关捡回的一条命,你明明知道我身体不好,却还是纵容你母亲,强迫我怀孕,我为自己着想,也有错了?”
“孩子若危及你性命,医生不会隐瞒不报。”
周衍一副认为她在‘强词夺理’的模样,知道他冷血,却没想到他冷血到这个地步。
姜且反唇相讥,“医生是否隐瞒,不在于我身体如何,全在你母亲周夫人的一句话。她说适合,我就是适合。”
周衍眯眸,仿佛是这话刺耳,下一秒,就一把将她拽到身前来,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你真的,就没有一点负罪感?”
窗外烟花满天,到处张灯结彩,姜且莫名鼻头泛酸。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熬不住,求饶似的说,“周衍,你放过我吧。”
她只想利落的结束掉这桩错误的婚姻,怎么就这样难?
闻言,他嗤笑,捧住她带着泪痕的脸,眼眸中盛着痛苦问,“你告诉我,怎么放?怎样做才能让一切回到原点?”
“时间会抹平一切的,”姜且哑着嗓子,“你还不到三十岁,你将来一定会收获属于你得幸福。”
他再次笑出声,如同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若是要别人,又何苦与你在这儿纠缠不休。”
姜且张了张嘴,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楚,但串联在一起,她却忽然就不明白了。
她怎么从这话里,听出了其他意思?
阖了阖眸子,周衍眼圈渐渐泛红,“周太太以为只有自己痛苦吗?”
他唇边漾出一抹自嘲的弧度,“你不愿见我,躲我,躺在我身边,辗转反侧、同床异梦的时候,身为丈夫,我只会比你更难受。”
她抿唇。
任由他带着薄茧的大掌为她拭去泪痕。
“姜且,”他唤着她名字,语调虽轻却饶有深意的说,“你不该让我遇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