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居的那个侍卫最是恪尽职守不过,只消大郎君一回府,便会将观云居的门锁起来,不叫那些心思不正的丫鬟有可乘之机。
梅香心下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若说静兰院里头,最为倾慕大郎君的丫鬟……可不就是梅兰么?
“我且问你,她是真的闹了肚子?”梅香反手揪住碧儿的胳膊,冷声斥问道。
“这……人都去茅房了,想来便是闹肚子罢?梅香姐姐,怎么了……”
碧儿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叫梅香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最好说实话,我可不像大少夫人那般心肠仁慈。”梅香静静地盯了碧儿一瞬。
从未在主子跟前伺候过的碧儿,本也不知雷霆之怒是何样子,见了梅香一双似要吃人的眸子,心里早就怕得七上八下了。
“奴婢……奴婢不知……”她咬了咬牙,别开脸否认道。
梅香心里狠狠一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梅兰,此刻恐怕就在大郎君院子里!
她当机立断,狠狠一个窝心脚将碧儿踹到了墙根儿底下,匆匆推门叫醒崔媛。
“这个贱婢!”崔媛听了梅香的禀报,连发都来不及梳,套上绣鞋便直愣愣地往观云居冲。
亏得梅香拉了一把,替她罩上了搭在屏风上的一件披风。
“到底您是正经主子,便是……便是她成了事,您也莫要失了自己的体面才是……”梅香低声劝着。
崔媛那颗怒火中烧的心才像是被浇了一杯清水,面上也端正了许多。
“去,叫人请香雪阁的沈娘子来。”崔媛寒声吩咐道。
赵渊此人,最恨的便是旁人算计他。
若是他醉得不省人事,亦或是成了好事之后熟睡,那她便要趁机将梅兰那个小贱蹄子扔出去,叫沈青棠李代桃僵。
到底这小丫头在赵渊跟前有几分不同,兴许能消弭他三分怒火。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带着梅香踏入观云居的寝屋时,赵渊竟是醒着的。
连梅兰也没想到,这位烂醉如泥的大郎君,竟然握着利器等着她……
她满心欢喜地走到他身前三步远的地方,含羞带怯地问他:“爷可是乏了?奴婢伺候您安置吧?”
赵渊手里那柄削铁如泥的剑锋,便轻轻巧巧地搁在了她的脖颈上。
梅兰被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意所震慑,原本高涨的气焰一滞,竟只剩下了几分萧索。
“爷,奴婢是真心仰慕您的……求爷垂怜……”她拉了拉自己的衣襟,露出独属于女子的细腻肌肤,做着最后的试探。
“你听说过美人灯么?”他漠然问她。
梅兰一听,竟是那将人剥、皮拆骨,挂在屋檐之下,点上蜡烛充做灯笼的酷刑!
“有这个胆子爬床,便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冰冷的剑身一寸寸逼近她的瞳孔。
“爷,这是……”崔媛瞧见那柄寒光凛凛的宝剑,腿也软了一瞬。
赵渊的鹰眸里似埋着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屋子里的几人。
“喔?连捉、奸的目击者都来了呵?”一贯低沉悦耳的嗓音染了三分酒后的沙哑。
崔媛一听他误会了二人是同谋,连忙分辩道:“爷明鉴,妾并不知这小蹄子竟敢存了这样的心思……”
赵渊轻笑一声:“大少夫人,莫说你不清楚我这观云居的规矩?”
崔媛愕然睁大眼睛,她嫁进来六年,自然知晓。
若是有人胆敢不经传召闯进观云居,无论是何目的,皆——格杀勿论。
因着赵渊对她先前设计他一事的憎恶,再加之他大理寺少卿的身份,房中藏着朝廷机密文件,老夫人和侯爷皆是应许了他这条规矩的。
刚成婚那一年,不知从观云居拖了多少容色娇妍的婢子出去,门口的砖缝里一贯是血淋淋的,到近两年才慢慢好了些。
今儿的梅兰,梅香,还有她本人,皆可做他剑下亡魂,无一人会为她们求情。
只是,香雪阁那丫头,不是三天两头便往这儿跑么?
她原以为,这规矩早已不做数了……
“求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妾一命……”崔媛胆寒不已,顾不得梅兰,当下便扑通跪下,颤声祈求道。
身侧的梅香一惊,连忙跟着跪下磕头。
她却是不知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想来是主子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往日的情分?赵渊一哂:“凭你也配提情分二字?若不是……”
他正要怒斥,便听得后窗处一阵轻轻的响动。
“爷?您可在?”嗓音又轻又软,不是后头的那个小丫头又是谁?
胸口翻涌的怒气似是被人泄了洪一般,褪了个干干净净。
他慢条斯理地把剑塞回剑鞘里,大半夜的,总不好叫一个不经事的小丫头被这玩意儿吓破了胆。
沈青棠犹犹豫豫地唤了两声,见屋子里似有人影绰绰,却不见人应声,只好扒在后窗处瞧了瞧。
这一瞧不打紧,屋里头一个男人,三个女人,皆是眉目含情的模样……
嚯,玩得这般花……
她倒吸一口凉气,蹑手蹑脚地从窗子上下来。
她倒是不乐于此道,今儿还是别掺和为好。
赵渊一瞧见她挑起的眉眼,便知她心里不知脑补了多少少、儿、不宜的情节。
为免她去祖母那里胡说八道,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正经给她解释一下的。
“进来。”他淡漠地吩咐道。
沈青棠缩着的脑袋一僵,今儿……难不成只能选择加入他们?
金影恰取了醒酒汤来,一见屋子里跪着三个女人,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得,时隔多年,又有人撞主子爷刀口上了。
后窗那儿还有个看热闹的。
不消赵渊吩咐,金影已将地上的那三个恭恭敬敬请了出去:“今儿天晚了,大少夫人且先回静兰院罢,无事便不要出去了。”
这便是先禁足听候发落的意思了。
崔媛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立刻人头落地,老夫人便总还会保她几分的……
更何况,今儿犯事的又不是她。
“爷有何吩咐?”沈青棠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步一挪地走到赵渊跟前时,那几人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