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藏经阁,白泽心绪复杂。李怀山的一番话,的确让白泽有所警惕。从踏上修行之路开始,虽说数次徘徊于生死边缘,可修炼一事,对他来说,还是过于简单了。旁人所遇到过的瓶颈,在他身上几乎没有彰显。练剑也好,淬体也罢,练拳乃至术法修行,几乎都是水到渠成。虽说这是天赋使然,其中曲折也算不上少,可如果换作旁人,想要在白泽这个年纪如此博学多识,且融会贯通,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谢玄当年也曾对他说过,道门三柱不可同时修行,贪多嚼不烂。那么如今他在走的这条路,是否出现了偏差呢?纯粹剑修……白泽扪心自问,从一开始,他的志向,便是成为这九州天下新的剑仙。可若是真如李怀山所说,只有纯粹剑修能开天门,此局又该如何解?白泽心境紊乱,一时间竟然迷茫起来,心口也在隐隐作痛。白衣少年捂住胸口,闷哼一声。踏空而行的白鹿察觉到白泽的异常,传音道:“小子,忧虑伤心。你这心脉破损之伤还未痊愈,怎么自伤起来了?”白泽深吸一口气,平复紊乱的心境。这一动摇,后果可谓可怕。方才那短短一瞬间,白泽甚至察觉到魂海震荡,隐隐有跌境预兆,面色虽然不动,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白泽没有回答鹿昊的发问,屏息凝神,强迫自己遁入空明之境,熄灭杂念。如此一来,等鹿昊抵达坐忘峰时,白泽才镇压住心境波动,不再多虑。可经此变故,白泽也深知,如果不能开解,恐怕一身修为难以寸进。白泽觉得好笑,方才还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太过顺畅,眼下就被这问心一局搞得狼狈不堪,差点跌入三境,忍不住笑出声来。“啾啾?”鹿昊回头,鹿角差点把白泽打下去,看傻子一样看他。“鹿兄,你且安心。”白泽笑道,“此局虽说暂时无解,可我也不是那般顽固之人,不会揪着这份执念不放。”如果陶弘景出关,或者剑灵苏醒,也许能解此局。白泽回到山水居,简溪已经念完书,和裴果果在院子里玩闹,传出欢快的笑声,无忧无虑。“鹿兄,辛苦你啦。”白泽拍了拍鹿昊的脖子,示意他自己去山上溜达玩去,白鹿看了他一眼,还在犹豫。就在此时,大黄突然从山路那头冲了出来,对着白鹿汪汪大叫。鹿昊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管白泽了,撒开蹄子就往大黄那里跑。“汪汪!”大黄一看鹿昊跟来,高兴地晃着尾巴,钻进山路转弯的地方,不见踪影。白泽刚要走进山水居,林萧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少年身边。“二师兄,走路要出声。”白泽笑道,“你想吓死我吗?”“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是被吓到。”林萧淡然道,看向差不多已经和他一样高的少年,“如何?”问的自然是简溪的事情。“藏经阁没有想要的东西。”白泽无奈道,“我想只有一个办法了,挑一本寻常炼气心法,不偏不倚,风水同修吧。”林萧闻言抿唇。寻常炼气心法,便是那种山上人视之如草芥的存在,即便是山下散修,只要有点底蕴,也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那种炼气心法的确如白泽所言,不偏不倚。既不会偏向风灵根,也不会偏向水灵根。可这种寻常炼气之法,也是品阶极低的炼气心法,最多不会超过玄阶。与天字心法和地字心法比起来,差的不止一点半点。而且即便如此,简溪修行的地方也要注意。不可在水盛风衰之地修行,也不可在风盛水衰的地方修行。“或许不必急于一时。”林萧说道,看向坐忘峰山顶荒废的殿宇,“等师父出关,也许他有办法。”“哈哈,我说的自然是最坏的打算。”白泽笑道,“师父若是有办法,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简溪修行的事情只好搁置起来。庄妍难得闲暇回来坐忘峰,还特意找过白泽,两人交流此事,白泽得知其余六峰的确也没有风水同修的心法。左右是已经有心理准备的事情,白泽也没有过多失望。“师父,我的灵根,是不是不适合修行啊?”倒是简溪,年纪虽小,可心思通透,猜到了白泽的为难,问他。白泽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道:“溪儿,为师给你讲个故事吧。”“好啊。”简溪兴致缺缺。“九州天下,剑修乃是杀力最强的修士。”白泽说道,“五百年来,这方天下,出过两位大剑仙。一位是已经仙逝的老剑仙孔周,一位是当世剑仙李牧之。”“剑仙李牧之天资卓绝,孔周前辈仙逝之后,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剑仙之名,便在李牧之手里攥了两百余年,时至今日。”白泽说道,“据说剑仙李牧之,登临绝顶之后,两百年来未尝一败。当年中州冉冉升起的新星当中,有一位被誉为最有可能接替李牧之剑仙之名的年轻人,在巅峰之年问剑李牧之。”“后来呢?”简溪好奇道。“年轻人输了。”白泽说道,陷入悠长的回忆,“那一战可以说毫无悬念,年轻人问剑李牧之,被剑仙两指折断本命飞剑,一身修为如瀑布飞流,境界不断跌落。”“啊?”简溪惊呼一声,面露不忍。“那年轻人唯一的弟子,在横山等了他一百年,到死也没能等他回来身边。”白泽说道,神色感伤,“你看,李牧之如此厉害。可溪儿,你可知道老剑仙孔周,传说他三十岁那年,还是一个下三境的无名之辈,天资愚钝,令人唏嘘。”“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五百年前也能登临九州天下剑道封天,一甲子无敌于世,多么风光。”白泽继续道,看着小姑娘,“所以说,修行一事,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呢?重要的是问一问自己的心,脚下的路究竟要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