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处处篝火燃起,连绵的达到天际,连续几天紧张的赶路,百姓也已经疲惫不堪,现在由于军师要开大会而得以休息。
卧牛山的主要首领除了实在不能抽身的,都被召到老营里开会。
吕世坐在一堆大大的篝火旁,兄弟们也都围着篝火,一面啃着干粮,一面低声交谈,偶尔还有人哈哈大笑,让本来严肃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吕世将最后一块干硬的馒头咽下,拍拍手上的食物碎屑开口道:“诸位兄弟都到齐了,现在我们边吃边谈。”
于是大家就都停止了说笑,开始等吕世开口。
吕世先把今天下午的战况与大家通报了,也公布了人士调动情况,对于又一场胜仗,大家欢欣鼓舞,对于吕世的人事调整大家也没有异议,反正大家或者没有变动,或者是升官了,虽然黑虎军没有官俸,但官还是越大越好吗。
“下面,我说下我们这次行动中发现的问题和疏漏。”吕世等大家讨论完毕,接着说道。
”军师有何判断?”陈策接口道,其实他经过这一阵南行,心中也隐隐感觉不安,正想寻个机会找吕世探讨一下。
“从今天的两场战斗中,我观察出一个巨大的问题,也是巨大的危险。”吕世心情沉重的道。
大家闻听,都严肃起来,也不再吃喝,就等着吕世下文。
“兄弟,这两场仗我们赢的漂亮,打的痛快,官军那里我们缴获颇丰,前面那里也收获了俘虏加入,一番快速整编也壮大了我们的实力,这不是很好吗?”赵大海疑惑的问道。
“不是这些,而是其他。”吕世忧心忡忡的道:“第一,从赵哥哥的那场对于官军的战斗可以看到,官军追击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要快,我本来以为官军行动拖沓,按照加减法的算法,他们要追上我们,最少还得几天,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上来了,虽然只是先头部队,但先头部队到了,后面的大队还远吗?”
这一说,大家都点头称是,但没有人担心,来了就打呗,从这场战斗中,大家也打出了信心,原本大家担心边军的战斗力,现在看来,在军师新式训练下出来的兄弟根本就比边军强上许多,真还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吕世看看一张张被篝火映红的坚毅和充满信心的脸,不由安心,必胜的信念和坚定的信心,这是一支队伍绝对不能缺少的。
“第二点,才是我们最可担心的,那就是前面的签丁军户的阻击。”
“这有什么担心的,还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击就溃散。”打了绥德之战之后的过天星信心爆棚,在他看来,前面的那些阻击之敌根本就是不值一提,杀向渭南应该是相当轻松的事情。这也道出了现在大家的心里,轻敌,这是吕世不愿意见到的。
一面扒拉着眼前的篝火,吕世一面轻轻摇头道:”大统领说的只是一方面,前面的军户和签丁是不值得一提,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凸显了一个问题。”看看满不在乎的过天星,吕世将手中的树枝丢到篝火里,直起身子严肃的道:“从我们南下以来,我们沿途经过的地方,官府地主虽然也有准备却都不足,但越往南走,官军的准备就越充分起来,到了这绥德,官府竟然一下子能拿出五千签丁,这是一个可怕的事情,可怕的不是他们的战斗力,可怕的是他们已经得到延安巡抚的命令,开始有充分的时间征集签丁,整修战备了,这样,下一站官府的准备时间将更加充足。”
大家不由点头赞同吕世的说法,这也是个必然的规律,大军行动无论如何也是赶不上驿站传递的速度,前面讲有更加充裕的时间给官府准备,下次战斗可能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了。
“这次我们利用了官府急于立功的心态,在野战上将他们打垮了,但是下次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好运气,假如,不,一定会有明智的官吏在前面选择有利地形施行坚守,那么我们要冲出去就万分艰难了。”
大家一时无语,军师说的对,这次是敌人轻敌,但下次就不一定了,不要说谨慎明智的官军,就是那些胆小怕死的千户完全依靠本能做那缩头乌龟,把住要道关隘不出,那就只能用血肉攻城了。
“不要多了,几千签丁凭借坚城要隘死守三四天,那么我们身后近万的边军就会蜂拥而上,就将陷我们于前后夹击之地啊。”吕世不无担心的分析道。
这正是陈策所担心的,现在被军师道明,心中更加担忧,于是小声的问道:“事情正如军师分析的那样,我们的南下,一定给官府越来越多的的准备时间,这是个难解的死扣,”
吕世默默的点头,下意识的再次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篝火,一根燃烧的木棍突然爆开,散出无数火星,随着北风纷飞飘起,弄得大家一阵狼狈躲避。
等大家安定下来,陈策继续忧心忡忡的道:“还有一事,就是我们南下,沿途要经过延安左近,延安是朝廷巡抚衙门驻跸之地,又是卫所都司驻跸之地,相比于其他地方的军力更是雄厚的多,那巡抚岳和生为了保住管帽也一定会倾尽全力发兵阻击我们,一旦官府下定决心,在以后的时间里,一定会调集各地卫所军户,再行签丁之策,那挡在我们前面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可能是一万,乃至几万,而一个要命的事情是,我们大队右面是延安,而左面却是黄河天险,回旋展布的空间狭小,就是想避开延安大军都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和官军硬碰硬的干一仗了。”
被陈策这么一分析,整个会议再次陷入沉闷之中,这是个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事实,根本回避不开。
原先吕世不是没有想到这个事情,但是作为穿越人士,自己对这段大明的了解让他反倒是犯了想当然的错误。
第一,他寄希望于边军固原哗变,那样,边军就可以被固原兵变所牵制,毕竟对于边军,对于延绥巡抚,对于三边总督杨鹤来说,镇压下大明边军的哗变比剿灭他卧牛山流寇要急迫的多,一旦大家都被卧牛山贼寇牵制而使得边军哗变影响扩大,那就不是大家都掉乌纱帽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丢官杀头了,所以,吕世有了借力打力的想法。
第二,高迎祥也会在这个时候发动起义,聚集近万的喽攻打安塞,安塞紧邻边镇,边军不能坐视后院起火不管,这样在双层的打击下,边军无论如何都要退兵的,那么自己前面的就只剩下延安等地的千户卫所兵丁,自己对付起他们来,那就轻松的多了。
之所以说吕世犯了一个熟知历史的错误,就是按照当初的计划,只要自己在十二月出发,那什么好事都会被自己赶上,但是,变化就是比计划要快,自己在十一月十八出征了,这恰恰都避开了这些好事,成为了众矢之的,不但没能利用那些事情,反倒是给那些事情的主角分担了压力,吕世再是菩萨心肠,这时候也不愿意干这个蠢事。
赵大海打破沉默,开声问道:”兄弟可有什么计策应对?”
被他一说,大家都把希望的眼神转到了吕世身上。
吕世知道这时候是士气可鼓不可卸,于是胸有成竹道:“解决事情的办法倒是有,只是还要大家支持。”
“一切但凭军师一言而决。”过天星的口头禅被大家一起说出,整齐响亮,当大家感到这个滑稽的时候,不由得你看我我看你的轰然大笑起来,一时间那沉默的气氛就被抛到九天之外了。
吕世也笑着道:“事情还是要大家商量着办,哪能我一言决定。”
“军师,有话您就说吧,大家一起遵行就是。”三叔笑着道。
“办法就是,我们要在前面官军准备完全之前,杀过去,杀到渭南站稳脚跟,以后就谁都不怕了,但是不给官府充足的时间准备的唯一方法就是速度。”
“对,是这个问题。”陈策符合道。
“提高速度的唯一办法就是丢掉所有的辎重,轻装上阵,然后放弃沿河谷行走,直接进山避开官府可能重兵阻击的地方,出其不意的钻出去。”
“不行。”三叔一听,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三叔大声反对道:“丢掉所有辎重,那以后怎么办?我们行军时间还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达渭南,这其间没有辎重怎么能行?现在带在身上的辎重都已经是精简再精简的了,都是战斗生活必须的。”
这的确是个实情,就连曹猛和赵大海也对这个决定持反对意见。赵大海反对是因为他的骑兵一旦入山就再难施展。
曹猛的反对到不是心疼那些家伙,而是认为行军其间一旦物资缺乏,根本就难以补充也不能补充。
几位队长反对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有与官军一战之力,而一旦进入大山,就难以施展枪阵威力。
四位乡老里正反对是因为一旦大军入山,凭借这些老弱妇孺,行动的速度将更慢,根本起不到甩掉官军的目的。
看到除了过天星无条件的支持外,如此多的人反对自己的提议,吕世左右为难,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大家,暂时不抛弃辎重,继续沿河谷强行军。
吕世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次妥协将卧牛山带入万劫不复的险地,差点使得黑虎军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