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辰拖着疼痛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回家,他乖巧的坐在书桌上,头低的矮矮的,他多么惶恐他的外婆会看见他如此狼狈,调皮不听话的样子。比起身上的疼痛,他更害怕外婆眼里的失望、无助、愤怒、责骂。
事实证明,这世间所有以惧怕撑起来的若无其事,都是显得那么的不堪一击,一霎破碎。
反常的洛凡辰成功的引起了陈丽丽的关注,陈丽丽把洛凡辰的头抬高,她的心瞬间在怒火与疼痛中煎熬着。
“是谁,是谁干的。”平时文雅的陈丽丽,看着洛凡辰脸上的,眼睛上的伤,就觉得无法喘息。
她的外孙是一个如此纯善的孩子,为什么会有人一再欺辱于他。苍天哪,你若有眼,你怎么能忍得下心来看这一幕幕的伤痛呀!他才几岁呀!几岁大的孩子而已,他有什么罪过,非要来人间过这种憋屈、受辱的生活。
我陈丽丽一生为人谦和、忍让,虽尝尽人间百态,世事无常。但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有过欺压、邪恶之心,那为何我的善良都无法成全我子孙的健康,这光怪荒诞的岁月呀!你如果要折磨,要撕扯,要吞噬,那就来找我吧!请你们,放过我的外孙吧!他还小呢,他的路也还很长。
“外婆,对不起。凡尘不乖,是凡尘不对,凡尘不该出去玩,凡尘不该打架,凡尘没有打人,是他们打的我,我也没有还手。外婆,你不要伤心了,你年岁大了。这些年你为了照顾我,你憔悴了好多,老了好多。外婆,对不起,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棒,那么厉害。所以,当所有人都嫌弃我,都离开了我,只有你,拖着年迈的身体,不离不弃的照顾我,虽然偶尔你也会说,‘如果我再不认真,不好好学习,不听话,就不要我了。”但是不管再晚,你都会等我睡熟后,在洗漱入睡。每次做的好吃的,你都会使劲往我的碗里夹肉,你说你年老了,消化不好了,牙口不好了。可每当我吃剩下的,你又会把它们吃完。外婆你对我的好,我都铭记着,我要是不乖,你就打我,你不要哭,你不要生气,我看着你生气,比你打我,还要让我伤心。”咸咸的泪水,划过洛凡辰红肿的脸颊,也许是伤心或是疼痛,让洛凡辰的眉眼皱巴得更紧。
洛凡辰一直都不善言辞,陈丽丽每次生气揍了他,他都是眼里装满了委屈的泪水,但是从不为自己吭一声,道一句。陈丽丽没想到,洛凡辰什么都不说,但是心里跟明镜似的。洛凡辰的懂事与隐忍,让陈丽丽莫名的感伤与心疼。
“凡尘疼吗?”
“不疼,一会就好了。”
“你记得是谁打的你吗?”
“是谷敖。”
陈丽丽拉着洛凡辰,一边询问凡尘被打的原由,一边直奔谷敖的家。谷敖这孩子,从小争强好胜,好打架,一股子狠劲和他惹是生非的爹一模一样。平时打打闹闹,推推嚷嚷的都是小事,这次下这么重的手,真是当洛凡辰家没人似的,不管怎样,今天都要找谷家讨个说法,不然以后指不定还要挨多少打呢?
陈丽丽拉着洛凡辰走在去往谷家的路上,总有些邻居诧异的望着洛凡辰,询问孩子是怎么受的伤。陈丽丽如实陈诉,邻居们也早有耳闻,谷敖这孩子。说起谷家,大家都无奈的摇摇头。
“陈老师,你要有心里准备的哦!我们家孩子去年被谷敖那兔崽子打了,我去找他奶奶理论,那老太太句句话护短,说什么我欺负他家孤老寡幼的,欺负他们家没年轻力壮的人,然后放狗咬我来着。从此以后,我家孩子只要是和谷敖玩,回来我就狠狠揍他,惹不起,咋躲得起。”
谷敖的父亲也是几句话不对就动手的主,常年在外游荡,也没见找个正经的工作。一年半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得找一把年岁的老母亲要零用钱。谷敖的母亲也是当年谷敖他爸到处鬼混认识的,出落得倒是水灵漂亮,不过不是什么安分守己,吃苦耐劳的人,见谷家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男人懒散,爱喝酒,没啥钱途,便不知跟谁跑了。当年谷敖还小,他爹在村路口哭得肝肠寸断,哀怨震天。
谷家老太太在院坝里传着柴火,老爷爷用斧头砍着木柴。老太太也听闻了谷敖把洛凡辰打了的事,看着洛凡辰淤青红肿的眼睛,变形的脸颊,她不曾想如此严重。她想着,这要是赔钱,那可了不得,所以她故意摆着臭脸,先发制人。
“陈老师是稀客呀!今天什么风把你们刮来了。”老太太皮笑肉不笑。
“大姐,谷敖在家吗?”
“没有,那孩子一天到晚都在外面野,我们年岁大了,是管不了了。那孩子也是命苦之人,有人生,没人教养的命。”
“大姐,你们谷敖经常欺负我家凡尘,平时打打闹闹,小伤小气的,我想着都是孩子也就算了,想着没必要计较。但是今天凡尘脸上的伤,身上的伤,全是谷敖打的,这已经不属于小打小闹了,这属于故意伤害了。你们自己看看,谷敖下手多狠,他哪里像孩子出的重手。”陈丽丽说着把落凡尘拉到了老太太面前,把衣服拉起来给她看。
“我老了,眼睛也花了,我看不见什么伤呀!痛呀!谷敖他只是个孩子,打架也很正常,如果你们要是觉得这事不属于打闹,属于故意伤害,那你们就去找他的父母说理,让他们出面管教或者赔偿,你和我们说这些,是没用的,他不会听我们这些老东西,快要入土的人的话的。你也是教了几十年书的人,你应该知道,打架,不是你受伤,就是别人受伤。打不赢,输不起,就不要逞能打架,就在家里呆着吧!谁家娃不是娃,谁家娃都精贵,就咋们这种穷人家的娃,该被你们指责,该被你们训斥呀!”
陈丽丽被这样明目张胆的偏袒和无厘头的逻辑打败了。
“大姐,这次就算了,如果谷敖下次再欺负凡尘,那我就只有报警了,你们管不了,他父母不在家,那就只有让警察帮忙处理了。谁家的孩子都是孩子,打在身上都痛,我们家孩子是打不过谷敖,但这也不是被挨打的理由。我们家打不过,总有人能打过吧!到时他若受伤,也请你们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对待谷敖被打的事实。”
“你堂堂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说出如此恶毒、诅咒他人,威胁他人的话。要告你就去告吧!谷敖他打谁,我们管不了,我打心里发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么多孩子,他不打,非要打你们家洛凡辰,那证明洛凡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报警就去报警好了,最好是让警察管了他的吃住才好,哪天成才了,我们祖上八辈人都要好好谢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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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丽丽摇摇头,觉得多说无意,便拉着洛凡辰往村医疗室走去,她也是憋了一口闷气,心里有理,却无处讲理,心里堵得很。
伴着凄冷呼呼作响的西北风,远处传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谷敖洪亮又刺耳的笑声。
世间百态,有时我们认为的最深沉的,最舍命守护的,最终得到的,是否都如我们如愿了呢?时间带走了很多东西,也会沉淀很多东西,终究有一日,我们会承认自己的愚蠢、无知、狭隘、自私、冷漠、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