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这顶轿子是黑色呢轿,八人抬,轿顶边缘还镶着金边。
一股子厚重奢华的气息迎面扑来。
江月回凝眸望去,小声嘀咕:“这排场,会不会是那位之前帮过忙的,九宝金断的老先生?”
“马老?”沈居寒摇头,“不会,马老不讲这个虚排场。”
他一指那个相貌平平的买主:“那个,才是马老的人。”
江月回诧异:“你的意思是,买主是……”
“没错,”沈居寒点头,“星绝卖给吴远贵的那件假货,本就是马老帮着弄的,这个行当,也只有他有这个手艺。”
江月回点头:“那他算是帮了大忙,之前见面时看得出来,那老爷子是有傲气的,能做假帮你,你是舍了人情还是什么?”
沈居寒笑着抿一口茶:“阿月,他不是帮我,是帮你。”
江月回疑惑:“我??”
“正是,马老说,那幅江枫渔火图,让他大开眼界,想用这种方式,和你交个朋友。”
江月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两人正聊着,下面的轿子落地,前面的小书童大声道:“退开些!”
众人不明所以,暂时被轿中人的排场震住,不自觉后退几步。
吴远贵喜滋滋,赶紧要上前。
那位买主伸手一拦:“慢着,吴公子,你还没对大家说,如果你的东西是假的,该当如何?”
吴远贵哼笑:“这不可能!休说我这店里有好几位眼力好的先生,就算是本公子自己,也在这一行混了近十年,从未打过眼。”
“话还是说清楚的好,既然你如此自信,不妨具体说说,也好让大家心里明白。”
“是啊,吴公子,人家说了要是真的出十倍价格,你也说说吧!”
“三十万,不是小数,吴公子还不能说说吗?”
吴远贵大声道:“好,那我就……”
话音未落,人群外一人大声道:“二哥!”
江月回寻声望去,见吴远荣分开人群进去。
他大概是有事耽搁,反倒落到后头,此时刚到。
“老三,你怎么来了?有事?”
吴远贵不把老大吴远富看在眼里,觉得吴远富就是个草包,但对吴远荣,他是既嫉妒又有点担忧。
担心吴远荣来他的铺子,抢他的东西。
吴远荣扫一眼围观的人,问道:“怎么搞成这样?不是让你去找卖东西的人了吗?”
吴远贵听他这质问的语气,不怎么痛快:“凉州城这么大,要想找个人,谈何容易?
这样闹出声势,没准他就自己出现。
老三,这是我铺子里的事,你就别管了。”
“二哥,现在事情有变,我不能不管!”吴远荣说话喉咙还很疼,想到那种窒息感就心有余悸。
吴远贵微沉了脸,低声道:“老三,你在父亲面前邀宠,我不管,但你手别伸得太长,这是我铺子里的事,轮不到你作主。”
吴远荣还想说,吴远贵推开他,被他方才这一激大声道:“各位,方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如果我的东西是假的,那我就闭店休业,给大家一个交代!”
吴远荣脸色骤然一变:“二哥!”
吴远贵却根本不理他,迅速下台阶到轿子前,亲自掀轿帘,把里面的人请出来。
众人都伸着脖子看。
从里面出来的,是位老者,和有七十来岁,穿褐色锦袍,头戴皮帽,帽沿压着苍眉,眼皮松垂,压得眼睛成了三角眼,目光却是锐利,甚至有些阴冷。
右眼角上还有一道伤疤,上半截隐入帽子里被挡住。
江月回并不认识此人,问沈居寒:“这人是谁?你认识吗?”
沈居寒摇头:“没见过。”
虽然俩人都不认识,但也都认定,此人绝不寻常,否则,吴远荣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江月回注意到,那个买主看到老者时,眼神变了变。
吴远贵扶着老者,殷勤地道:“可把您盼来了,我扶您进去。”
老者没说话,鼻子里“嗯”了一声。
有人搬张太师椅,他在正中坐下,正对着门。
买主道:“吴公子,不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当然,”吴远贵目光掠过在场的人,掩饰不住的得意,“各位,我给大家介绍。
这位,大家可能见过的不多,但是他老人家的名头,各位一定听说过。
他就是……鬼眼神花。”
惊呼声四起。
“原来是鬼眼神花!天爷,我今日是走了什么运,竟然能见到老前辈!”
“今生能有幸亲眼见一次鬼眼神花鉴宝,做这一行也值了!”
“幸亏我来了,我都要激动死了。”
“鬼眼神花……难道比九宝金断的马老还厉害吗?”
“这不好比的吧?马老最拿手的是鉴玉,这位鬼眼神花,最擅长的是鉴瓷器,听说,鉴铜铁也很厉害的。”
“关键是,马老我们经常能见到,这位可是隐退好多年了。”
“就是,也不知道吴公子是从哪里把他老人家请出来的,吴家还是有面子啊。”
“看来,那位买主,今天要损失三十万两了。”
江月回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鬼眼神花,淡定沉稳,丝毫不为外面的这些议论所动。
她目光无意中一掠,忽然发现,人群中的杨湘武双拳紧握,胳膊乍起,似乎是随时准备攻击。
嗯?不对劲。
江月回转头对星左道:“看到那个人了吗?”
星左定睛看:“那不是杨湘武吗?我记得他。”
“把他带到这来,别惊动其它人。”
星左看一眼沈居寒,沈居寒道:“快去。”
此时,吴远贵手往下压一压:“各位,请安静。
刚才双方都已经承诺,鬼眼神花老前辈也到了,那么,接下来,就请大家一起做个见证!”
说话间,他把桌子上的长条盒子打开,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全场鸦雀无声。
盒子一打开,就有一股古董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光是这气息,就是这些行家里手眼睛一亮。
已经开始有人同情买主,觉得他八成要输了。
吴远贵撇着嘴,手中垫上锦帕,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