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时落这句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除了明旬,谁都不明白。
大妈都顾不得心口疼了,她不解地问:“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读书以明理,可辨美善恶,读书以求智, 可利家国民。”时落对大妈说:“既无法改变他的去留,便让他改变自己,若这孩子能明智,知礼,识理,明白何为责任,后天命未尝不可改变。”
若有足够的学识, 足够的底气, 足够的意志,这孩子日后便可避免走歧途。
众人恍然,觉得时落跟别的算命的不一样,她的话不高深,却有道理,还没趁机售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位替孩子说情的妇人赞同时落的话,她劝大妈,“阿姨,我觉得这位妹子说得对,这孩子的路最终还是靠他自己走的,我们做家长的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他,倒不如让他好好学习,这书读得多了,道理懂得也就多,他自己就知道要守住底线,也知道要扛起责任。”
许多人,尤其是前些年爆出来的明星吸, 毒,事后都会辩解,说是因为自己压力大,在妇人看来,那些人就是闲的。
普通老百姓,日日都要为三餐奔忙,谁的压力不大?
可他们仍旧坚持,不过是因为肩上的责任重,他们不能退缩,更不能放弃。
“可是我儿子再过几天就要把我孙子带走了,到时候我隔着千山万水的,也够不着他啊。”大妈仍旧愁容满面。
妇人叹口气,觉得大妈说的也对。
“为何你不能与他一道去?”时落问了一句。
既如此放不下孙子,又说服不了儿子,那不如跟着孙子。
大妈一拍大腿“我怎么忘了还能这样?瞧我这脑子,真的是没用了。”
“阿姨,可能是你从来没打算出去,也不想让孙子出去,就把这茬给忘了。”妇人跟丈夫将大妈扶起来,“既然还有这种办法,那阿姨你可千万别再激动了,你得好好的, 还得陪着孙子长大呢。”
“放心,我心里有数。”大妈拍了拍妇人的手,“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心人。”
而后她又走向时落,“大师,要是我孙子真能改,是不是他就不会毁了一辈子?”
事关自家孩子,总想着求个肯定答案。
“我不知。”时落说。
大妈失望,却也没继续追问。
她再次掏出钱包,将里头的现金都拿出来,递给时落,虽然没从时落这里买什么,但是时落的话还是让她有了盼头。
“无需。”时落拒绝。
帮这对祖孙不过是举手之劳。
大妈还想将钱塞给时落,时落却已牵着明旬继续排队了。
刚才大妈突发疾病,队伍乱了,时落跟明旬又从最后排起。
大妈还想追着时落给钱,她总觉得不给钱,这心里不踏实。
妇人也看出时落是真的不愿意收钱,便转移大妈的注意,“阿姨,既然妹子不要,那就算了,我看这天色不早了,不如你早点去找孙子,再好好劝劝他,孩子十三四岁,正是敏感的时候,你好好跟他说说,他也是能听得进去的。”
大妈点点头,便不再纠结,将钱放回钱包,挎着小包离开。
等大妈走了五六步,时落突然抬头,看向她斜前方一处,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一个勾着头的男人正低头抽烟。
“落落,那人有何不对?”明旬靠近时落的耳边,问道。
“偷盗。”时落吐出两个字。
“他会偷窃那位夫人的钱包?”明旬很快明白过来。
有话叫财不露白,富不露相。
不管有意无意,这位夫人方才的举动在窃贼眼里就是头肥羊。
这事说起来也与时落有关,时落虽不承担因果,她却不愿看到因自己而让那位夫人破财。
明旬拍了一下时落的肩头,“落落,我很快回来。”
时落却抓住他的手腕,“别去。”
明旬并未多问,他停下脚步,再看向那男人。
只见男人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耳边,没说几句话,突然一声巨响,男人捂着耳朵痛叫。
而他方才还拿在手上的手机此刻已经漆黑一团,被男人仍在地上。
没有雷电,没有火光与粉尘,手机就这么炸了。
有好心人打了急救电话,很快,救护车赶来,将男人抬走。
而这时,恰轮到时落买票了。
时落跟明旬不再看对方一眼。
等她付了钱,拿了两张票,正要走时,方才劝说大妈的妇人忙拉着丈夫上前。
别人没听到,她刚才恰好又站在时落身后,却是将明旬跟时落的话听了个全。
“妹子,你是真大师。”妇人小声说。
时落回她,“我会算命看风水。”
跟师父及孙天师他们比起来,她还差良多。
妇人却觉得时落这是太谦虚。
“是这样的,妹,不,大师,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妇人家显然也有一本。
“是我弟弟。”妇人也不想别人听到她的家事,声音更小了,提到弟弟,她脸上就有些愁苦,“是这样的,我比我弟弟大九岁,我就一个弟弟,长得不算很帅,也是中等吧,个头有一米七二这样。他虽然长相身高都一般,但是他成绩好,聪明,他当年还考上了一本,在咱们那边算是光宗耀祖的一件事了,亲戚都羡慕,我爸妈也觉得脸上有光。后来大学毕业,他原本是在上学的城市找了份实习的工作,但是他嫌公司里的老人拿他当下人使唤,说是端茶倒水都叫他做,他每天得第一个去,最后一个下班,别人做错了,还会扣在他头上,他气不过,还找领导吵了,吵完后他一气之下就回老家县城了,他想着在县城能找份不受气的工作。我弟毕竟是大学生,他那学校也不错,在县城是找着工作了,但是他又嫌我们县城的工资太低,又辞职了。”
说到这里,妇人也不赞同,“在家里呆了两三个月吧,我就想着他也总不能一直不工作,就我托人给他找了,他看不上,嫌工作时间太长,还加班。没办法,我又让我老公在他公司里给我弟找了一份轻松点的工作,但是他干没几天就嫌这嫌那,连辞职都不跟人说一声,就直接不去了,几次之后,我都不好意思再给他找工作了,连我老公都被领导批评了。我弟弟还不觉得自己有错,他总想着自己是大学生,应该找一份工资高,还受重视的工作,可他没工作经验,谁放心重用他,他还心高气傲,觉得我跟他姐夫都不上心,还跟我吵了一架,后来他就自己出去找工作,但是不管什么工作他总能挑出毛病来,到最后,他干脆回老家了。”
“我爸妈就是最普通的农名,他们种七八亩地,不忙的时候就打打零工。我父母把我跟我弟弟养大不容易,我弟是男孩子,从小又聪明,我爸妈一直惯着他,什么都依着他,他回了家,我爸妈开始也不怪他,还心疼,说我弟弟这是没遇着合适的工作,凭我弟弟的文凭,以后肯定是能干大事的。”
妇人说到这里,她身边的丈夫不高兴地说,“你弟弟成这样就是被你爸妈跟那些亲戚吹捧过头了,觉得自己很厉害。”
其实不过是眼高手低罢了。
因为弟弟的事,她丈夫也出过不少力,最后还吃力不讨好,她父母还责怪她老公不上心。
妇人知道她老公说得对,她握着男人的手,安慰道:“别气,都过去了。”
“过去了,那你还替他找大师问什么?”男人仍旧气呼呼的。
不过妇人不是那种网上传出来的那种‘伏弟魔’,被她父母跟弟弟伤了几次心后,她也死心了,也不管弟弟了。
“是我爸妈前段时间又给我打电话了。”妇人小声解释。
之后又与时落说:“我弟弟一直找不到合心意的工作,回到老家后,原本是打算休息一阵的,可是在家里呆的久了,家里什么都有我父母,他就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他就懒了,更不想出去找工作了,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年时间了。”
七八年,足够养废一个人。
“他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妇人的声音里能听出疲惫,“还没找到对象。”
“我爸妈从他回家就张罗给他找个女朋友,他不是嫌人家矮,就是嫌人家黑,要不就嫌人家学历低,开始还有不少人愿意跟他相看,但是他都看不上。后来有一次他去县城办事,遇到一个女孩子,一眼就看中了人家女孩。那女孩长得好看,人家父母有钱,自己也是公务员,我弟弟哪里配得上人家,他到处打听那女孩子,人女孩子根本不理会她,说是他再纠缠就报警了,他受了打击,回家躺了半个月,之后就说再也不找女朋友了。”
妇人说完这些,她看时落,发觉时落并没有什么兴趣,就加快了速度,“之后四五年时间他都不愿意找,现在他三十多了,又想找个女孩子结婚,但是他没工作,年纪又不小了,哪有小姑娘看上他?他又非要找没结过婚没带孩子的,我妈跟我哭,要我给我弟弟介绍,我去哪给他介绍?虽然那是我亲弟弟,但是我也不能害了人家女孩子。”
她还跟她父母说了,要想她弟弟找到媳妇,起码得让他找个工作,难道还能让人家女孩子以后养他?
只是在家里这么多年,她弟弟已经不愿意再出去工作了。
“你是想我替你弟弟算姻缘与工作?”时落直接摇头,“如此懒惰,虚荣,无自知之明,又不孝之人,我不会替他算。”
此人虽不在道家的三不算之内,时落却随心所欲。
她不愿意,也没人强迫得了她。
妇人失望,却没强求。
她知道自己弟弟要是再不清醒,这辈子就毁了。
“还是谢谢大师。”妇人真心说。
等妇人跟丈夫打算走时,时落看着两人的背影,问了一句,“敢问你的生辰八字。”
妇人以为时落改变了主意,要帮她弟弟算一卦,却没意识到时落问的是她的生辰,妇人忙说了自己的生日。
“日主身旺比劫旺,又构成比劫星争财。”时落说了句对方没听懂的话。
“大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你将会受兄弟姐妹拖累。”时落给她说通俗点。
“不会的。”妇人笑着反驳,“我都跟我爸妈说了,我虽然是他姐姐,但是他早成年了,别说我了,就是我爸妈都没义务养他,再说了,我也有自己的家,我还有一双儿女,我得先紧着我自己的孩子。”
“若是你父母不在了呢?”时落问。
妇人愣了一下,回道:“其实这个问题我早想过了,也跟我父母提过了,只是我父母不听我的,他们说了,以后家里的房子存款都是我弟弟的。”
其实她父母哪里有什么存款?
他们的存款还是当初她老公娶她时给的聘礼,这几年就是存了,估计统共也就十来万。
她说服不了父母跟弟弟,也只能敬而远之。
“我弟弟有手有脚,哪怕我父母不在了,他只要想活下去,还是得自己找事做,到时候就由不得他挑剔了。”
“你摆脱不了。”时落肯定地说。
妇人还是没懂,看时落笃定的表情,她心里生出一股不安,“大师,是不是我家里会发生什么事?”
“会,只是我不会阻止。”有些人可以帮,有些人无需帮,她只是提醒妇人,“记住你今日的话,你有家室,不管是你的丈夫还是孩子,都没有义务与你一起帮你的六亲。”
妇人似懂非懂。
她的丈夫却大概明白了。
他叮嘱妻子,“你都说大师算得准了,大师说的话你得记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咱们这个家都是最重要的,你最疼孩子,我是能陪你走一辈子的人。”
妇人握着丈夫的手,“你放心,我肯定记着。”
两人再次感谢了时落,既然时落不愿意说,妇人也只能将这事放在心底,她想着回去后不管父母听不听,她还是会提醒他们。
等夫妻二人离开后,时落问明旬,“你可想知道我方才为何有此一言?”
“猜一猜?”时落又说。
明旬极聪明,她的很多想法都不用说出口,明旬就能一眼看出来。
每每这时候,时落都很高兴。
明旬便猜,“可能她会失去父母兄弟中的一人或是两人。”
时落眼睛弯了下。
“以我之见,她极有可能在短时间会父母双亡,落落既是不愿意助他们,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赡养父母是天经地义,在时落眼中,这不会是拖累。
恐怕是这一家只会留下那个弟弟。
时落给明旬竖起大拇指,“聪明。”
事实发生的比明旬猜的还快,在妇人跟丈夫还在路上时,她就收到了电话,说是她家里着火了,她爸妈当场死亡,他弟弟从三楼跳下去,摔断了脊椎,下半辈子恐怕再也无法行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