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过去二十多年,老一辈对村里的那庄灭门惨案仍旧记忆犹新。
都不用时落几人提,村里年轻些的已经偷偷打了报警电话。
是以,村民没等来村长的坦白,倒是先等到了警察。
被带走时,老村长还试图求得时落的保证,“我什么都跟警察说, 你放过我女儿,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雅茹不愿意,是我逼着她去上学的,她没有错, 要打要罚,我都愿意,你放过她!”
明旬眼底透着冷意, “落落跟此事无关,这些话你不该与落落说。”
领头的队长不善地看着时落,张口就问什么情况。
明旬将时落拉到身后,还未细细解释,另有一道声音更快说:“这事跟时小姐没有关系。”
说话的正是匆忙赶过来的唐强跟小六。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唐强亮出证件,那队长点点头,跟唐强低声说了几句,而后便领着人,将村长带走了。
走前还提醒梁雅茹跟梁守成,他们无事不得离开村子。
村长一力将罪名担了下来,他们没有旁的证据,不能将梁家姐弟一起带走。
警车离开后,有村民小声问:“这就带走了?那他贪了我们那些钱怎么办?是不是该还给我们?”
这也是其他村民共同的想法。
他们无法从村长口中问出答案,都盯着梁雅茹看。
梁雅茹从未将村民放在眼里,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她开始不安, 忙要后退, 想离开这里。
手刚碰到车门,村民将她的车子团团围住,不让她走。
“这事不解决之前,你不能离开村子。”
涉及到全村人的利益,大家出奇的团结。
且刚才警察说了,她不能走,村民拦车的底气也足了。
梁雅茹连车门都打不开,她越发的惊慌害怕,“我爸刚才说了,这事跟我没关系,警察都没抓我,你们凭什么拦着我?你们知道你们这行为叫什么吗?”
有人听不下去了,“梁霞,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不管村长对外人怎么样,对梁雅茹这个女儿是仁至义尽的,只是到了此刻,梁雅茹还是只想着自己, 竟不惜把她爸推出来。
梁雅茹脸忽青忽白, 她有许多话说, 却再不敢轻易开口。
村民将她要出去的路挡的严严实实, 梁雅茹这会儿是走不成的,她果断转头,打算先回家,等半夜再偷偷走。
梁雅茹没有硬闯,村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都看向时落,希望时落能给他们个提示。
时落没给提示,只看了一眼梁雅茹的背影。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梁雅茹高跟鞋突然断了,随即感觉脚踝一阵钝痛,下一刻,重重摔倒在地。
手掌心恰好磕在两块尖石子上,石子嵌入手心,血瞬间湿了掌心。
梁雅茹疼的直哆嗦,她回头看梁守成。
梁守成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他小舅给抓住了胳膊。
“她这么没良心,你还帮她干啥?”听到她妈被她爸毒死,梁雅茹竟然没有一点愤怒,就像是在听别人家的事。
就像村民说的那样,梁雅茹就是个没心的白眼狼。
梁守成双手握拳。
他长得像他爸,但是性子却像他妈。
他是个直性子,用他爸的话说,他太蠢了,脑子不够用,空有一把力气。
所以家里的许多事都是他爸跟他妹妹决定的,有时候两人商量事情都背着他。
除了他妹妹上大学这事他猜到了,其他事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从梁雅茹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回来,这么多年下来,兄妹两的感情早不如以前,他小舅是拉不住他的,但是梁守成还是定住了脚步。
梁雅茹按着脚踝,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她也听到了小舅的话,却没听到她大哥走过来的脚步声,梁雅茹就知道她哥的选择了。
“梁守成,我是白眼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咬咬牙,拔掉手心的石子,按住往外冒血的伤口,又费力地站起身,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痛。
梁雅茹拖着伤脚,继续往家走。
等人走远了,张嘉才小声问时落,“时小姐,我怎么觉得不太对?”
“她以后是不是会一直倒霉?”张嘉觉得自己都快成半仙了。
“一啄一引皆有定数,谁都逃不过六道轮回。”时落没否认张嘉的话,“尤其是她还抢夺了别人的气运,自不是只还了便罢了。”
她不承认又怎样?
梁守成握着拳头,最终还是扒下小舅的手,脚步沉重地往家里去。
梁家兄妹走了,杜小娟胆子就大了点。
“大师,我想知道我妹是不是被杀的。”原本杜小娟也没往她妹妹被杀的方向想,但是村长都能杀人全家,为了以绝后患,也能杀了她妹。
“确是意外。”
不过按村长的打算,那女孩便是没出意外,怕是也活不了许久。
女孩冷静下来后,不会罢休的。
村长若想无后顾之忧,唯有除去女孩。
至于逢年过节替女孩烧纸,则是他听了当初替他求雨的道士所言,不让她成为怨魂,闹出大动静罢了。
杜小娟心里再不甘,也只能擦着眼角离开。
杜小娟才走,另一人却回来了。
回来的正是离开不久的冯玉梅。
她拨开人群,扑到时落面前,想抓着时落,却被张嘉跟曲爱国快步隔开,“你又回来做什么?”
想到方才这妇人还想诬赖他摸她,张嘉对这妇人就没好气。
妇人歪着头,她求时落,“大师,你救救我大哥,我大哥快疼死了。”
警车呜呜的从村里穿过,冯玉梅跟她哥通完电话,就知道她哥这辈子怕是完了。
“大师,我大哥不是故意要杀人的,他是被逼的。”冯玉梅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时落的话还是让她害怕,没人的时候,她逼问她哥了,她哥最后还是承认了。
“我大哥说,他,他当年看上了一个女人。”妇人对她哥是又气又心疼,“我大哥腿脚有问题,一直没人看上他,后来我们村有个寡妇说了,要是我哥能在我们那边镇子上买套房子,她就跟我哥,她说不想被村里人笑话。”
她哥哪里有钱去镇子上买房?
原本她哥想着算了,但是那寡妇后来又改口,说不买房也行,就在镇子上弄个店面,反正她是不愿意留在村里被人指指点点的。
那寡妇已经退了一步,而且那寡妇还说可以给她哥生个孩子。
有个后代是她哥做梦都想的事。
她哥后来去镇子上问了,开个店面最少五六千,但是地段不好,那寡妇想开服装店,得选个地段好的,加上装修跟进货,起码得一两万。
只是一两万也是她哥做梦都不敢想的数目。
当时他们家还欠了外头不少钱。
那寡妇大概知道她哥为难,为了安抚她哥,竟然先跟她哥睡了,没两个月,跟她哥说怀孕了。
“那女人威胁我哥,说是不开店面,她就把孩子打掉,反正孩子也是见不得光的。”
对当时的她哥来说,女人他可以不要,但是孩子他不能不要。
“我哥开始没想过杀人,他,他经常来我们村上,知道原先那村长不是个好东西,家里肯定有钱,他就想去偷钱,后来被姓梁的看见了,姓梁的说要告官,让我哥坐一辈子牢。”
她哥当时都快要做爹了,怎么愿意去吃牢饭?
“姓梁的就给我哥指了条路,他说只要我哥按他说的做,他有办法让我哥不被抓,他还另外给我哥一大笔钱,那钱够我哥在镇子上买房跟开店的。”
“为了让我哥帮他做事,姓梁的还说要是我哥被抓了,就把他供出来。”
这边姓梁的威胁,那边寡妇逼迫,再想到以后的孩子,他哥脑子一热,就听了姓梁的。
如此,便有了原先村长一家被灭口一事。
“姓梁的可真是老谋深算啊。”听完冯玉珍的哭诉,张嘉只这么感叹了一句,他又有些不解,“时小姐,按这个时间算,他是先栽种铁树,还是先打算杀人?”
又或是同时?
这个问题时落并未给他答案。
张嘉摸着下巴,又在一旁自言自语,“我估摸着他先栽了铁树,然后想了个大仙的借口,但是无缘无故的,村民不可能信山里有大仙,后来就有了下雨跟杀人这一出,村民不得不信了。”
至于给他老婆下毒这事,也能说得通。
铁树要十几年,甚至二十年才能开花结果,且还需要长期服用,她老婆便是得了渐冻症,也不会立即死去,起码得在床上躺几年。
“时小姐,我猜的对不对?”
“八九不离十。”
张嘉觉得有的人心太可怕,“我现在信了那句话,真的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谁能相信一个村长竟然能为一件事筹谋几十年呢?
张嘉刚才说话声音有点大,周围的村民都听见了,他们前后一想,觉得事实肯定跟张嘉猜测的一样。
“他是个怪物吧?”
“幸亏被抓了,要不然我都不敢跟他在一个村子里住了。”
“有其父必有其女,梁霞肯定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她也该被抓走。”
。。。。。。
村民盼着时落继续为他们做主。
时落却牵着明旬的手,往村头走了。
余下的事便不是她该插手的。
冯玉珍看着时落的背影,慌了,她忙跟上,“大师,你救救我大哥吧,我大哥要疼死了,他身上起了很多疮,往外流脓流血,他天天吃不下睡不着,人都快死了。”
时落脚步不停,“我给过你们机会。”
方才妇人走了,便是放弃了机会。
她不给这对兄妹两次机会。
唐强跟小六也跟在时落身后。
回到他们的车跟前,时落脚步顿住,她转头,从包里掏出刚才收的小人参,问唐强,“你有同伴重伤?”
“是。”唐强点头,“前几天我们去南方,遇到一个厉害的老道,锤子重伤,现在昏迷不醒。”
锤子腹部破了一个洞,要不是唐强用时落上回给他的丹药吊着锤子命,他早没气了。
唐强这次过来,也想求时落帮忙救锤子。
时落提着小人参的叶子,晃了晃,而后低声,对小人参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你虽不是人,却有了灵智,行善事,得善果,让你救一人,你可愿意?”
小人参叶子甩了甩。
“只需你几根须。”时落又晃了一下小人参,跟它保证,“我可助你重新长出须来。”
小人参还未反应,时落腕间的小藤蔓扑腾着出来,它高高抬起尾巴,甩了人参一下,似是在催它快些答应。
几根须慢悠悠地伸到时落的手心。
“多谢。”
时落取下人参须,又赠了唐强一瓶生机丹跟补血丹,“他还有几个时辰可活了,你们需要快些。”
唐强小心抓着人参须跟丹药,他退后几步,跟小六一起,朝时落深深鞠了一躬。
“时大师,我之前的话还算数,日后凡是需要我的地方,唐强万死不辞!”
唐强跟小六走了。
几人上车前,张嘉看着不远处的血迹,想起被狼狗咬死的那人。
“时小姐,狼狗为什么要咬死那人?”若是不知道答案,张嘉总觉得心里不对劲。
“杀妻之恨。”时落说。
张嘉更不懂了。
时落给他留个悬念,没说。
张嘉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却不敢多问。
因为明总也看了他一眼。
“人奔还好奇心还非要那么重。”曲爱国评价了一句。
张嘉傻笑,“曲哥,你知道?”
“不知道。”
曲爱国心想的是,时小姐说的杀妻之恨可没说这妻是人还是狗。
说不定被咬死那人杀的就是狼狗的媳妇。
不过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也无意义,曲爱国催着张嘉上车。
张嘉拉开车门,刚要坐上去,脑中一道声音说:“你把他们当主子,他们却没把你当手下,如今我们是一体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
“去你娘的!”张嘉用力拍了一下脑袋,骂了一句。
脑中一阵剧痛,张嘉抓着车门的手用力。
时落看过去,她抬手,直接将小藤蔓扔了过去。
小藤蔓照着张嘉的脑袋就是一抽。
张嘉闭了闭眼,他捂着被抽痛的脑门,发觉脑子里疼痛瞬间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