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筠一时沉默不语,于唯铭低声道:“父亲,孩儿还有一事要提醒父亲。”
“什么?”于筠暂时放下心事问道。
“请父亲一定要约束于氏族人,让他们不要去青云酒肆,孩儿担心会节外生枝,引起朝官怀疑。”
于筠一惊,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大伯家的三郎和五郎去了青云酒肆,质问掌柜和父亲什么关系,还动手打了一名酒保。”
于筠眉头皱成一团,不满地问道:“他们怎么会知道青云酒肆是于家的产业?”
这件事极为隐秘,于家也只有他和两个儿子知道,消息怎么会传出去?
于唯铭道:“孩儿估计应该是窦家告诉他们。”
“不可能,窦威答应过我,此事绝不外传。”
“孩儿是绝不会说,难道是大哥说出去?”
“也不会,你大哥这段时间一直在巴蜀,他哪有机会说出去,再说我反复叮嘱过他,他应该明白。”
说到这,于筠也迟疑了,似乎除了窦家之外,再没有别人会泄密了。
“难道真是窦家?”
于筠意识到这里面有漏洞,酝酿着巨大的风险,如果被朝廷查出,不仅长安情报署要被端掉,他们于家也会遭遇灭顶之灾。
于家绝不能和情报署有直接联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青云酒肆卖给情报署,彻底和于家脱钩,想到这,于筠交代儿子几句,于唯铭点点头,“孩儿明白了,这就去找高瑾!”
于唯铭匆匆走了,于筠则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还在考虑张铉告诉他的那番话,‘团结独孤家族、元氏家族,共同开创关陇世家的新局面。’
这无疑就是要分裂关陇贵族了,事实上,这是关陇贵族的老问题,几十年来便一直存在,窦家和独孤家是关陇贵族的两大领袖,两大家族关系时好时分,在独孤罗时代,两家关系十分紧密,共同创立了武川会。
但随着独孤罗去世,其弟独孤顺接手独孤家族,独孤家族和窦氏家族的关系渐渐走向分裂,尤其在支持李家和元家的选择上,两大家族彻底决裂,而随着李渊建立唐朝,窦威压倒了独孤顺,而在相国的推荐上,独孤顺被激怒转而暗中支持宋金刚,而最终不幸死于非命。
前因后果于筠非常清楚,但作为局外人的齐王张铉却目光毒辣,发现了关陇贵族中暗藏的裂痕,也极为精准地把握住了时机,这不得不让于筠感到后颈一阵阵发凉。
但问题是他要不要去做,作为关陇贵族一员,于筠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于筠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矛盾之极,他也忘记了下午要去上朝,足足过了近两个时辰后,于筠的书房门开了,于筠从房间里走出来,吩咐管家道:“给我准备马车,去独孤家!”
........
不多时,于筠的马车在独孤府前缓缓停下,新任家主独孤篡亲自到大门前迎接于筠到来,独孤篡是独孤家族的嫡长孙,前任家主独孤顺是他的五叔,他父亲便是独孤顺大哥独孤罗。
从辈分上来说,独孤篡和于筠是同一辈分,只是年纪上略小几岁,另外于筠官任鸿胪寺卿,而独孤篡没有官职,他父亲在隋朝官封蜀国公,但到了唐朝他只得了一个武城县公之爵,也就是说唐朝不承认隋朝的爵位。
但这只是一个借口,李渊也照样册封窦威为国公,这里面的原因独孤篡心中比谁都清楚。
独孤篡在隋朝出任过河阳郡尉,但在唐朝却没有官职,目前赋闲在家,他将于筠请到内堂,两人分宾主落座,侍女给他们上了茶。
独孤篡因为前任家主独孤顺暗中支持宋金刚一事而变得十分低调,他不仅耗费了巨大的钱粮支持唐军,以平息天子对独孤家族的震怒,同时他也遭到了其他其他关陇贵族的孤立,尤其遭到窦威的孤立,已经连续三次武川会议事都没有通知他参加。
所以于筠的到来就显得弥足珍贵,独孤篡格外热情地招待这位自叔父死后第一次上门的关陇贵族家主。
两人寒暄了几句,于筠缓缓道:“今天我来找贤弟是想说一件事,这件事我本不应该说,但如果不说我良心难安,从这件事发生到现在,我没有一天能睡好,此事和独孤家族关系重大,我不得不说。”
独孤篡肃然道:“兄长请说!”
“你一定要向我保证,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我保证!”独孤篡郑重地点了点头。
于筠沉吟一下说:“贤弟觉得令叔说被何人所害?”
“朝廷说是被宋金刚所害,虽然我也觉得有些疑点,但我已经无法追究了。”
“贤弟觉得疑点在哪里?”
“在杀人动机上,刑部说宋金刚是为了掩盖他们之间的交易而杀人灭口,但细想起来这里面有点荒谬,宋金刚需要掩盖什么?他可是造反的乱匪,又不是隐藏极深的某个朝廷重臣,他根本不需要掩盖交易,倒是我叔父需要掩盖交易,用杀人灭口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你说对了,刑部的报告之所以漏洞百出,还被朝廷承认,是因为上面不准他们真正去查,只要他们找个借口草草结案。”
独孤篡愕然,“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筠一字一句道:“因为杀令叔之人,不是别人,就是当今天子。”
“啊!”
独孤篡呆住了,半晌他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可能?”
“这么重大之事我会胡说八道吗?等贤弟冷静下来我再继续说。”
独孤篡心中乱成一团,自己叔父可是李渊的舅舅,哪有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