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岸看完京郊军中演武回府,已经是深夜了。
孟晚寻等候在九清阁的书房中,赵舒岸推门进来,看起来疲惫不堪。
他看到呆愣着的孟晚寻,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孟晚寻摇了摇头,“殿下先去沐浴吧。”
“不急,你有事就说吧。”
赵舒岸在书案后坐下,开始记录今日演武实况,明天早朝要递给皇上过目。
“没事,我先回慕云院了。”
孟晚寻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她本想告诉赵舒岸刺客的身份一事,可是看到他如此疲惫还要继续忙碌,便不忍心开口。
索性今晚也无法调查,她决定明早再说,免得影响力赵舒岸休息。
采薇发现孟晚寻脸色不太对,问道:“王妃,你怎么闷闷不乐的?殿下冲你发脾气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半夏。”
虽然孟晚寻猜出了幕后之人,可她并没有任何证据。
让赵舒岸去调查此事,极有可能面临诸多凶险。
身为皇子,身份尊贵,锦衣玉食,但是活得也要比普通老百姓累。
赵舒岸不像被苏贵妃庇护的赵舒广,没有母妃娘家的势力支持,更加辛苦。
他没日没夜的操劳,才能有能力堪堪与赵舒广一搏。
而赵舒广呢,只要不惹事就足够了。
她不禁有些心疼赵舒岸,独自踩着刀子走到今日,背后的艰辛难以想象。
孟晚寻心不在焉地梳着长发,想着赵舒岸身上发生的那些事。
突然,她面前的铜镜中突然多了一个身影,吓了她一跳。
她拍了拍心口,回头瞪向赵舒岸。
“殿下,你进来不敲门吗?”
“没有关门,为何要敲门?”赵舒岸理直气壮地问道。
他看着铜镜中长发披散的孟晚寻,温柔中多了一分忧愁。
“你平日里没什么事根本不会主动去九清阁找我,今晚等了那么久,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吧?”
孟晚寻微感诧异,问道:“殿下深夜前来,就是为了这个?”
赵舒岸双手放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轻笑道:“不全是,主要是为了和王妃睡觉。”
一听此言,孟晚寻心中才泛起的感动顿时荡然无存。
“无耻!”
她起身推开赵舒岸,站到了一旁。
赵舒岸全然不顾她的嗔怪,自顾自躺倒在松软的被褥上。
“昨晚王妃被我抱着,睡得似乎比往日更安稳,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他抬起腿,伸向孟晚寻。
“别闹了,给我脱靴,我今日累坏了。”
孟晚寻虽然不情愿,但是看到他闭上双眸,恨不得立刻睡去的模样,心中一软,蹲下来帮他脱去长靴。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赵舒岸扯过被子盖上,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明日再说,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也困了。”孟晚寻敷衍道。
“来吧。”
赵舒岸往床榻里面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
孟晚寻没有理会,态度坚决道:“我睡美人榻。”
她以为赵舒岸回继续无理取闹,结果他没有再出声。
孟晚寻伸长脖子一看,赵舒岸已经睡着了。
她摇了摇头,轻轻帮他盖好被子。
“主角也是人呐。”她感叹道。
赵舒岸睡得很沉,像个玩累了的孩子,光影落在英俊的五官上,让人挪不开眼。
孟晚寻盯着他看了一会,忍不住笑了笑。
赵舒岸累了的时候,谁能是他的依靠呢?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浮现出这个问题。
“疯了。”
她轻轻捶打脑壳,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
赵舒岸的一切,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心里装着事,孟晚寻早早就醒来了。
她轻轻开窗看了一眼,外面天还未亮。
担心有风吹进来,打扰了赵舒岸睡觉,她又轻轻关上了窗户。
谁知扭头看向床榻时,发现空无一人。
“这个人是不用睡觉的吗?”
孟晚寻皱眉挠了挠头,穿好衣衫往外走去。
“王妃,时辰还早呢。”
采薇正在院中摘花插瓶,看到孟晚寻起来了,便将花束交给了身旁的婢女。
孟晚寻伸展了一个懒腰,询问道:“殿下呢?”
“殿下起来也没有多久,出去散步了。”
孟晚寻这才想起赵舒岸有早起散步的习惯,因为瑶妃之死,他每天都会醒得很早。
“王妃,药洗漱吗?还是再睡会?”采薇问道。
“梳洗打扮吧。”
孟晚寻回到房中,发现床榻上有一个荷包。
荷包上绣了兰叶,一看就是赵舒岸的东西。
十年了,瑶妃自然是他心里一个过不去的坎。
梳洗完毕,她带上荷包,独自离开了慕云院。
孟晚寻到各处寻找了许久,最后在王府东边的院墙外听到悠扬婉转的笛声。
院墙边上有个拱门,从拱门出去,墙外是一大片竹林。
孟晚寻在王府的活动范围不大,从未来过这里。
她循着笛声,找到了独自站在林中吹着竹笛的赵舒岸。
他一袭天青色长袍,身周氤氲着清晨竹林中淡淡的雾气,看起来清冷疏离,遥不可及。
孟晚寻踩到林中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笛声戛然而止。
赵舒岸收起竹笛,他并未看过来,只抬头望着茂密竹林间透下来的光。
“这片竹林里的每一杆竹子,都是我亲手所植。”
“它们都长得很好。”
孟晚寻语气轻柔地回道,缓缓走向赵舒岸。
“据说竹子中间之所以是空的,是因为人间的风要从其中穿过,给天上的人捎去信,告知亲人的思念。”
赵舒岸若有所思,抚摸这手边笔直的翠竹。
孟晚寻看着一杆杆翠竹,清风吹来,竹叶沙沙作响。
“那风吹动竹叶的声音,是不是来自天上的回应?”
“笨蛋,这是假的。”
赵舒岸屈起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死亡,意味着彻底消失,我已经有许久没有种竹子了,以后这片竹林归你了。”
孟晚寻摸了摸额头,并不感到气恼。
“你就不怕我砍了卖钱去?”
“这点银子你定是看不上的。”
赵舒岸灵活地转动着手中的竹子,粲然一笑。
心情就如润泽的竹林,舒适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