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结扎上环有点难(2)

吴永成拿着永明县委下发的这份县委红头文件,看到它最后强调:计划生育是一件促进四化实现的大事,也是一场移风移俗的大事,党员干部必须带头克服自己头脑中的封建思想,去掉没有生育男孩子、就不能传家接代的错误观念;年轻的团员同志们,要从我做起;年老的同志,要教育和督促自己的子女……

“五儿,这个什么计划生育工作,真有你三姐夫说的那么厉害吗?”三姐见吴永成半天不吭气,一直在看县委的这份红头文件,“真的要是大队干部们,管不住村里的社员们生孩子,还要撤掉他大队支书和大队长的官吗?那谁家生孩子,不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嘛,国家管哪么多干什么?又不用他们来养活人家生下的孩子,他们操哪份闲心干嘛?”

吴永成的心思还在那份文件上,也没听清楚他三姐的问话。

三姐吴永霞着急地催促吴永成:“五儿,你发什么呆?快给你三姐夫想点办法呀!你在外面见的多,读的书也多,别让他这大队支书和大队长也给人家给撤了呀!这些什么村里的官,现在咱虽然不在乎,没了咱这大队的乱七八糟的破事情,安安稳稳地在公社上班咱更省心。可是这丢人丢得实在太厉害了呀!五儿,就为了人家两口子生孩子,又没他的事,就把他给撤了。这不是欺负人吗?五儿啊,你可别忘了,你三姐夫也是你给他出地坏主意,才回到村里,又兼上了这大队的支书和大队长啊!你三姐夫这会儿遇到难事了,你可不能撒手不管。他要是因为你不帮他,这次被人家公社给撤了职,三姐我可算是白疼你了。到时候别怪三姐骂你啊,五儿!”

吴永成见三姐着急了,连忙说:“我正看县委的这份红头文件呢,我没说不帮呀!三姐,你着什么急,这不。现在什么事还没发生嘛,你这就急猴猴的,真的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没怎么着,你就什么也不认了?为了你的男人,连亲弟弟也不管不顾地,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嘛??”

“那你现在文件也看完了,也该说一说,现在该怎么办了?”三姐吴永霞还催。

“怎么办,按国家、中央说的办呗”。四姐吴永丽正好从吴永成手中接过文件看完了,指着其中的一段内容说:“三姐。你家马柳平可是党员,又是国家干部。还是年轻的国家干部,这中央的公开信、县里地红头文件上都说了:让党员、国家干部、年轻干部带头只生一胎。他这几条都占全了。你就不用再逼五儿想办法了,他懂什么呀,毛孩子一个!他也给你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你们就先带个头,响应国家的号召,保证只生一个,大队的其他党员干部、青年团员们再积极响应,这个村里的计划生育工作。就什么也好办了,人们不是常说:‘党员干部带好头。群众社员跟着走!’”

“去,四女子,没问你,用得着你多插嘴嘛!”三姐吴永霞有些怕了,自己刚怀了一个,就要保证什么只生一胎,哪有这个道理?人家以前生十个、八个孩子的有的是,至于五、六个孩子的家庭,那就在农村很普遍了。自己着急得火都快上房了,这四女子还添什么乱?!这是在家里,又不是你在县委办公室你去别的村下乡,用得着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吗?大道理谁不懂啊!赁什么轮到我们了,就只能生一个?人家国家干部们多了,公社的王书记家里不还是有三个小孩吗?胡云珍人家还是公社的副书记呢,那比我家马柳平地官还要大,他家还生了五个!你姐夫刚当了几天国家干部,就让我们生一个?四女子,没你这样说话的,你还不如一个村里地外姓人呢!三姐气愤地瞪着吴永丽,心里恨恨地想。

“不、不,三姐,你先别发火,四姐说的虽然直了些,可那是大实话。”吴永成见三姐吴永霞真地大动肝火了,眼看老四吴永丽要倒霉,急忙开口劝架。这会儿村里什么事情还没发生呢,可别让家里就先起了内战,哪可就也太糟糕了。这计划生育还只是个刚开头,这个任务的尽头早得多呢!二十年、三十年后,它的历史使命还远远不能完结!

“什么大实话?大实话现在管什么用?五儿,算三姐求你了,你的脑瓜子灵,快想想办法!帮帮你三姐夫吧,他可是平时也没少疼你!”三姐吴永霞又把矛头对准了吴永成。这四女子屁事也顶不上,还是得靠老五!

“别着急,三姐,你别催我,我这会不是正在想吗?”吴永成一边搪塞他三姐,一边在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计划生育、这个颇有点棘手的问题。

好办法?搞计划生育,现在能有什么好办法?别说是现在,八十年代这个计划生育工作才刚起步,还只是让你响应号召什么的!就是再过十几年、二十几年以后,乡镇工作最难做的第一件难事还就是计划生育:结扎、上环、人流、查环、扎后征收计划生育抚养费等等……,只要一说起这些事情,就连乡镇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乡镇,都觉得头疼。要知道二十几年后,国家、各省市可是都出台了计划生育管理条例、《人口与计划生育法》等等地法律法规。即使有法可依,可执法却难以做到必严;乡、村干部们每次到了开展计划生育工作的时候,总是使尽一切手段,想尽一切办法:软地、硬的;有唱红脸、有唱黑脸的,甚至还动用了法院的法庭、公安局的派出所、乡镇自己掏钱养的治安巡逻队等,一切可以能调动、利用的力量都使用上。对哪些计划生育“钉子户”、“难顽户”采取说、劝、骂、打等办法,甚至有过激的行动如上门抬家俱、挖粮食、封门,一切能用的恐吓手段,也都用上,但

效果还并不是很大!因为计划生育所引起的纠纷、上穷。别说在农村,就是端国家饭碗的党政干部“顶风作案”的也有不少。虽然,各级组织对违反计划生育的国家干部,采取的纪律处分相当严厉,可顶雷违纪的比比皆是。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可见其难度之大!

更不用说,现在国家还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法规出台,能动用的手段一切又不让动,只是让“积极、耐心地向周围的群众做工作,坚持耐心、细致的说服教育”,“坚决不干强迫命令、违法乱纪的事,也劝说别人不干强迫命令、违法乱纪的事,以便正确地实现国各院的号召,促进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的实现”。又想要控制人口的出生,又不让动用什么强制手段,只让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教育,这真是老百姓常爱说的一句话:又想吃油糕,又怕油了嘴。哪有这样的好事啊?!就是菩萨下凡,面对受几千年生儿传家接代封建流毒影响的农村社员们,也是任凭你菩萨神通广大、口吐莲花,也难劝顽石开口、百姓点头。难呐!

“五儿,你想好了没有?没见你三姐和三姐夫着急成哪样!”吴永成的母亲也忍不住开口了。

“这个、这个……”吴永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不怕他乡镇呆了十几年,在农民整体文化、思想素质提高以前。这也实是没有什么好地办法!只能用大而广之、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办法,来度过这眼前的难关了:“太好的办法我也没有,我又没有经过这种事情!不过笨办法嘛,倒是想到了几个。”

“什么办法,甭管好的、笨的,先说出来咱们听一说”。三姐夫马柳平急不可待地抢先问道。这几天他睡也睡不着,主要就是这事给愁的。

吴永成地斟琢着字词:“这第一嘛,就是四姐刚才说的。大队地领导干部要带头,三姐,说不准你还真的得这么干!”

三姐吴永霞急红了脸:“五儿,老四没良心,你怎么也这么说?三姐平时对你不好吗?”

“不、不、不,三姐。你听我解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这是笨办法,只供参考,只供参考啊。要是你们觉得不好听,就当我没说!”吴永成连忙举起双手。

“没事,五儿,姐夫不怪你,你继续说。”马柳平的脸色也有些发黑,但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吴永成有了刚才的经验,一边看众人的脸色。一边慢腾腾地说:“这第二嘛,就是让大队的党员干部和他们地家属带头。团员也得带头,只生一胎!不执行的开除团籍。”见众人脸上没有什么异样,语气也就变得流利起来:“第三,咱们大队的贸易公司不是发展得很顺利嘛,只要是生了二胎的人家保证绝育、结扎、不生育三胎的,他们家产的蛋制品公司可以优先收购。第四,生了一胎的人家,只要愿意上环或者采取其它的节育措施。并且和大队签订了生育一胎保证合同书,大队除了在公司的业务上给予优惠外。每年奖励他们一百元钱,孩子们上托儿所、上小学,免除一切书本费和其它的费用。”

马柳平考虑了半天,才开口:“实在没办法,也只能用这种办法试试了。永霞,”他转过头对三姐说:“我们弟兄有四个,也不在乎咱们生几个!咱就要这一个吧!”

“我不,凭什么他们都能七、八个地生,轮到我这儿就只能生一个?”三姐吴永霞伤心得哭了,“咱这干部不当还不行吗?前两年,咱当农民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吗?我不听你地,你不生我自己生,你的那大队干部要撤、就让他们撤了吧!我不管,我就要多生几个!”

吴永成地母亲连忙安慰吴永霞:“三女子,你别哭,这不还不知道是怎回事嘛。说不定过几天,国家就会说:农村嘛,他们不多生几个,没有劳力谁去种庄稼呢?就让他们多生几个吧!你别哭,哭得多了对孩子不好!”

吴永成看着他们娘俩乱成一团,不禁心里也一阵阵烦躁:这计划生育工作才刚开头呢,哪就能一步到位呢!以后的路还长着哩。

这几天里,大队干部们在高音大喇叭上一个劲宣传“只生一个好”的计划生育政策;小队的干部则分头上门,动员宣传。大队支书兼大队长马柳平在大队的喇叭上第一个宣布:他的孩子虽然还没出生,但保证只生一个,不生第二个,希望全大队的党员和团员也都带头,响应中央和国家的号召,做移风易俗地一代新人,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并宣布了大队制定地四条计划生育优惠政策。

出人意外的是,大队的其它党员干部、团员们都还没有上门,楞虎家的婆姨、李琴倒先上大队报名来了。

“她来报什么名?又不是大队的贸易公司招工人?”吴永成听了三姐吴永霞说完这几天大队有关计划生育的消息,有些发愣:“楞虎家婆姨她去凑什么热闹?”

“什么人家来凑热闹,人家李琴也有了孩子五、六个月了!她找到你三姐夫,要求和大队订合同,保证生养一胎,你三姐夫劝她说:你男人楞虎也不在家,等他回来,和你男人、你的公婆商好了,以后再来。结果人家一会的功夫,就把她的公婆、楞虎他爹妈也拉到了大队办公室。她公婆也同意让她和大队订不生二胎的合同。他们也就真的和大队签订了合同。五儿,你说,楞虎家婆姨是不是神经不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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