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迁的带领下,几人来到村子东边的一处院子前。比起其它务农的村民的居所,木匠的家更大,也稍微气派一些。此时这里大门紧闭,里头寂然无声。西西上前敲门,半晌,有个女声隔着门问:“谁呀?”
“都判司办案。”李修答道。
里头传来铁链摩擦的声音,随即大门开了条缝。女人隔着门缝看见是李修,这才解开门上足有手指粗的铁链,将其敞开:“民女见过李大人。”
“这里可是陈木匠家?”
“是的,”女人赔着笑,“我当家的在屋里呢。几位有什么事?”
“天冷得很,可方便讨杯茶喝?”玉河问。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只要大人们不嫌弃……”
女人打开门将几人请进去,随后又将门合上。门锁是新换的,还缠着一圈铁链。
院子里堆着不少木料和做木工活儿的工具,还有一些已经完成的东西,看起来极为精妙。原本几人还觉得他能这样富裕有些蹊跷,见了他的手艺,便也不奇怪了。
几人被安置在厅堂里,女主人朝后院叫道:“小七,倒杯茶来待客。”说着自己去请丈夫。李修朝她去的方向看了看,只见有十几个年轻男人正在后头洗漱。其中有个长手长脚的应了一声,小跑着去沏茶了。
陈夫人将丈夫叫了出来。木匠年纪五十上下,中等身材。出来后,他略显生硬地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便问李修:“大人有何贵干?”
此时,小七和另外一个年轻男人端了茶上来。李修问:“这几位是?”
“都是我的学徒,”他答,“近日在赶工,就在我这里暂住。”
“是贺英和贺二郎的生意么?”
“嗯,”那人讷讷答道,“还有一些别的。”
“只是为了赶工么?倒像是在防着什么。”李修还在想如何问这话的时候,玉河已经直截了当地提出。
木匠思索片刻:“最近村里闹猫妖,不太平。”
“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女婿也是个秀才,”陈夫人解释道,“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嘛。”
见两人都有些不安,李修宽慰他们:“我们此次只是例行问话罢了,不必害怕。今年祈福典你们可有参加?”
“没有,”木匠摇摇头,“我们不靠收成养活,没有什么福要祈。那天刚好我孙女满月,我们去儿子家帮忙张罗宴席。之后就歇在那里。”
“贺英遇害那夜,你在何处?”
他想了想道:“就在家。”
“可有人证?”
“有的有的,”陈夫人连忙说,“我可以证实那夜他从未出门……哦,还有,隔壁的罗家人也知道,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的饭,聊到很晚。大人可以去问他们,”她惴惴道,“大人,我们与贺公子无冤无仇,和此案绝无关系呀。”
“听说贺英案发前你曾深夜找他交谈。”
“贺公子跟我谈生意上的事,订做样式,交割期限之类的。我不是深夜去找他,只是说的事多,走得晚了些罢了。”
“贺英,秀才与你三人合伙,为何只有你们二人谈?他们关系如何?”
“贺秀才只是有几条京城的人脉,他从中周转,分些利润。他是外行,并不管这些小事。”
“贺公子和秀才二人互相瞧不上,”陈夫人补充道,“但为了挣钱嘛。”
“你曾与贺英谈及猫妖?”
“没有,”木匠很快地否定,想了想又说,“我记不清了。当时住持去世不久,到处都在传这事,也有可能提到了。”
陈木匠算是诚恳,他的供词也没有什么异样。两次凶杀他皆有不在场证明,方才关于他与秀才合谋害人的猜想便不成立。
先前贺府和衙门都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因为他没有嫌疑罢了。
喝完一盏茶,便没什么话可说。告别前,李修冷不丁地问他:“十八年前的血猫案你知道多少?”
那人没有料到他有此问,愣了愣才道:“我只晓得那女人生下了个妖精。时间太久,其它的我也记不清了。”
四人告辞出门,白迁有些丧气:“那个姓贺的根本就是乱说嘛!”
“还要再细查他们的生意。”李修只道。
现如今,贺英案所有的疑点全都集于秀才一人身上。从前他不肯配合查案,本地官差又百般推诿拖延不出示具体笔录,从来没怕过高官重臣的李修在这小小村庄竟无法施展身手。如今请来了萧渉,情况骤然好转,案子也该了结了。
如今他只盼马上揪出凶手,永远不要再见到白迁这个人。
昨夜他与萧渉约定在秀才家会合。几人正在往那处走,路上却见有个地方颇为热闹,驻足一看,却是村民们挤着要看萧渉。大家将他从前的居所挤得水泄不通,他大约也被困在里头。
白迁疑惑道:“怎么把人堵在这种地方呀?”
“这是萧大人的家。”
“啊?这也能住……”这话脱口而出,说了半截他又打住,找补道,“怪不得书上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萧渉从前竟如此贫寒?”玉河亦有些难以将百日宴上风光无两的重臣与这寒酸之地联想在一起,“他不是给富人家教书么?”
“他父亲早逝,母亲身子不好,要靠昂贵的药草续命。”
白迁听了长叹一声。
李修不再与他多言,举步朝那边走去。他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瘟神般让开。因为这个扫兴之人出现,村民与荣归故里的状元郎叙旧的热情总算熄灭了些,萧渉也终于被解救。
他略带狼狈地朝几人致歉:“你们去过秀才家了么?真是不好意思,我没能脱身。”
“不妨事,”李修答,“我们也还没去。我们是从陈木匠家过来的。”
“陈木匠?”他讶然道,“找他做什么?”
“因为听说他曾和贺英深夜相谈,便去问了问,”玉河说,“你认得他吗?”
“算不得熟。他手艺很好,十里八乡都算是出名的,只是人木讷了些。他应该不会对贺英下手,毕竟他是他最大的主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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