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的确命苦

“……”方昕远沉默了一下,后皱眉道:“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那……”阿福一脸的欲哭无泪,在自家少爷面前,他做的最多的表情怕就是这个了。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人不是您‘买’回来的吗!

“……”阿菊一脸的紧张莫名,生怕方昕远做出什么冲动的决定来。

“真是麻烦。”

见除了晋起之外,众人一致地望着自己,竟都在等着他来拿主意,方昕远既无奈又不耐烦地说道:“我现在在军营中混日子,连个自己的住处都没有,哪里安置得了这么一个大活人?况且这还是个姑娘家……实在太过于不方便了——”

“那你救人之前,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江樱虽觉得他的话合情合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人办事儿未免也太不靠谱了吧?

“我……当时情况紧急,我哪里有空闲去想那么多?”

阿福闻言暗暗做了个不赞同的表情。

什么救人,明明是想在江二姑娘面前显摆呢……他还不了解自家少爷的性子吗?

可现在真是亏大了。

不仅没能显摆出什么,倒拿二百两银子买了个无法安置的麻烦回来……

“我也是急着救人不是?”见几人纷纷朝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方昕远当机立断道!:“不如这样吧,江二,你把人带回去照看着——”

“……我?”江樱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拿手指指了指自己。

问题怎么一下子就落到她头上了?

“军营里尽是男子,根本无从安置!你好歹是个女子。照看起来也方便!”

喂……什么叫好歹?

她是个女子的事实,真的有那么勉强吗!

江樱不满地斜了他一眼,道:“我在此处也待不长久,一两日倒是可以帮着照顾,可往后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养在身边吧?

“往后啊……”方昕远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见那前来寻他的男子一脸焦急,半刻都不能再等的模样。便匆匆道了一句:“卖了扔了都成。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又急急地去催促阿福,“走走走,把人给她们……”

阿福朝江樱投去了一个十分为难的眼神。然而不待看到江樱的回应,便忽觉肩上一轻。

再扭头一瞧,原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已经没了影子。

“红狮就交给我吧!”

阿菊信誓旦旦,望着几乎整个人都搭在了自己身上的红狮。表情吃力却坚定。

“那成!”

趁着江樱错愕之际,方昕远十分爽快的敲定了下来。应付地道了句“来日再见,自己保重”,便带着阿福与兵服男人脚步匆匆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匆匆一见,又转眼分开。望着前方黑漆漆的街道,江樱甚至觉得好似她今晚压根儿就不曾见过方昕远一般……

可压在阿菊身上的“红狮”,却又是一桩有力的证据。证明方昕远真的出现过。

这人就是专程给她找麻烦的吗?

“……”

江樱犯愁地望着那不知生死,且浑身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腥臭味的“红狮”。

她还是没弄明白跟心上人出来散个步。怎么就散出这么一件麻烦事来了。

“姑娘……”见江樱脸色不太好,阿菊后知后觉地小心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啊?”

说实话,方才她的举动确是一时冲动。

现下冷静了一些,便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

这是一个人,不是一件可以放进箱子里的物件,且又是个……十分危险的人。

确实不便于安置。

而撇开这些长远的不谈,眼下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已经逼至眼前——她,快要扶不住了……

“这不怪你。”江樱摇头,目露思索。

她说不怪阿菊并非是说此事阿菊做的对,而是,就算阿菊不出手将人主动接收下来,她也会的。

虽然她没有太多悲天悯人的慈悲心与同情心,但方昕远若是当时不管不救,她走便也走了,不外乎是心中有些不适,可既然已经救了,便没有半路将人撇下不管的道理了。

虽然她的三观很正当,但这并不代表她想出了好办法来解决……

“晋大哥……”

江樱一脸为难地看向晋起,在他面前显得格外没主见。

或是说,懒得再要什么主见……

晋起不在且罢了,但既然在,便要充分的‘利用资源’。

最主要还是但凡晋起拿的主意,她多数是无条件、无原则认同的,不需要过多思考。

晋起却没说话,只拿一种“你现在想起我来了”的表情看着她。

江樱眼神晶亮,满脸无辜。

淡极的月光下,男子稍稍低下的面庞一半浸在灯火的昏黄中,一面淹没在浓重的夜色里,轮廓都有些不甚清晰,唯独眉眼格外深邃。

忽然被他这么直直地盯着看,正犯愁的江樱不由一愣。

而后,忽然抬手摸了摸脸颊。

她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留下吧,日后我让阿瞒调/教一二,放在身边做个贴’身侍女。”

“贴’身侍女?!”江樱揉脸的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晋起。

晋大哥什么时候也有这种习惯了?

她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但这也……太突然了?

见她脸色一路转变下来,从震惊到失望,再到无可奈何,晋起的脸色沉了沉,凝着声音说道:“我是说给你——”

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干什么要侍女伺候!

他这里可没有那些贵族公子哥儿的无用做派。

“哦……给我啊……?”江樱迟钝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露出了一个舒心的表情来。

晋起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并没有多说什么,转回头去,抬脚便往前走。

握着她的手却是仍旧没放。

江樱被他牵着往前走,没由来的心情大好,仰着脑袋笑着说道:“晋大哥,明早咱们去吃菜包饭吧?客栈旁的巷子里就有。走两步就到了。今早我尝了尝,味道很好……”

对她这种时刻惦记着吃东西的德性,晋起早已适应。并且打心眼儿里很乐意陪着她一同去吃,可有个但是——

“明日天不亮,我便要出发回筠州。”

来回路上便要耗上七八日有余,今日留下一日。已是坏了计划。

“明日就回去?”

“嗯。”

怎么这么快啊。

江樱望着他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表情倒也没有露出过多的失望。只又问道:“那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是不是很快就能班师回京了?”

记得当时晋起离开京城的时候她曾问过这一仗会打多久,晋起当时给她的回答是加上路程不过短短数月。

而如今,距他离京已有两月之久。

故而算上一算,要不了多久便该回京了吧?

若是如此的话。眼下刚聚则分的局面也就没太多伤感了。

“少则半年。”

晋起却是这样答道。

江樱愣住了。

还要半年?

“计划与当初有变。”晋起简要地解释道,并未有细说。

根据前世的经验来看,这场仗的确并没有打多久——廖烽当年兵败后。被围困遭万箭穿心身亡,其余一众余党亦被众惩。处决的处决,流放的流放。

换而言之,前世的廖烽根本没有机会逃往西蛮境地。

可这一世,他暂时留了廖烽一条性命,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前世的西蛮与韩家达成了同盟,颜巾战不曾死在他的箭下,颜巾烈也未被韩家诛杀,彼时颜军兵力强厚,远不比此时的没落。

而那时廖烽之死,西蛮秉承着不可与晋家当面树敌的想法,故而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廖烽之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颗稍有些攻击力的棋子罢了。

可这一世却截然不同了。

因金城之战,前汗王殒身在韩家手中,实力大打折扣的西蛮与廖烽已是相互依存的状态,好比是半条命的分量。

而就算西蛮愿意舍弃廖烽这半条命,偃旗息鼓,以换取暂时逃过晋家的注意,却也来不及了。

廖烽这个烫手的山芋在生死存亡之际,已经选择了一条“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末路。

而晋起的目的便是在此。

他不想绕这些无用的弯子了。

他亦没有多余的功夫用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面——既然是迟早都要解决的事情,不如一并解决干净了。

也好……早早安定下来。

而西蛮虽然遭过重创,实力大不如从前,但西北之地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在此扎根已有百年,若想连根端掉,必然是要费一番功夫。

半年已是最快的估算。

他的这些打算,江樱自是无从得知的,只听他说计划有变,这场仗至少还要打上半年,不由担忧道:“是遇到棘手的麻烦了吗?能不能顺利解决?”

“算不上麻烦。”

江樱打量了一番他的表情,不似为了让她安心而刻意说谎,便“哦”了一声,低下了头去。

既然不是麻烦,那她是不必担心了。

可如此一来,便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失落感了。

但好歹要装一装明事理、懂事的样子,故而什么都不说。

以至于阿菊历经千辛终于将红狮扶到马车旁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江樱瘪着嘴不说话的模样。

“姑娘。”阿菊唤道。

江樱没搭腔。

“姑娘……?”阿菊又唤了一句。

江樱这才幽幽地转过了头来看她。

“姑娘,你能帮我一下把人扶上马车吗……?”阿菊不好意思地笑了道。

江樱:“……哦。”伸出了手去。

晋起看她一眼,上前两步一只手将红狮接过,将人塞进了马车里。

阿菊愣愣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手。

江樱看了晋起一眼,没说话。

气氛,有些莫名其妙的微妙。

……

回到客栈后,得了江樱的示意,阿菊帮红狮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用晋起给的伤药将其身上的伤口处理包扎了一番。

几盆混合着血腥味的脏水端出来,江樱再去看的时候,被安放在床上的人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红狮此刻穿着的是江樱日前新制好,还没来得及穿过的一套崭新的交领银绫里衣,二人的身量差不多,只是她稍比江樱还要瘦一些,但穿着倒也算合适。

人依旧是昏迷着的,但洗干净了的脸上已可以看得清五官轮廓——虽然肤质粗糙,但却是个长相堪称秀气的姑娘。

“……这头发是没法子梳开了,一坨坨的全都黏在一起,都馊臭了……放热水里泡也不行,我只有拿剪刀给剪了,希望她醒过来的时候不要怪我才好——手指甲也太长太脏,又硬的很,可好费了一番气力……身上到处都是旧疤,没一处儿好地,就数脸上还好些。”阿菊站在一侧一脸复杂地说着,末了又道:“哪儿有姑娘家活成这幅模样的啊……”

太可怜了。

也太不可思议了。

江樱望着这张挂着几道新旧叠加的伤痕的小脸,语重心长的道了一句“的确命苦”,便也没多待下去,简单嘱咐了阿菊几句,便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阿菊见她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以为是在为自己擅作主张留了红狮回来的缘故,便也没敢多问。

只想着明日多买几样儿她爱吃的东西送房里去,法子虽然没什么新意,但将人哄好却是有九成足的概率……

……

次日早。

天色初亮,晨雾缭绕之际,太阳尚未露面。

“啊……”

客栈里的伙计推开大堂的两扇门,站在门槛儿后伸了个痛痛快快的懒腰,从背后瞧,动作幅度略微浮夸了一些。

这个时辰里,住客们多还没有起身,二楼的一排客房中却有一间房门被推开了来。

从客房内行出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墨色束袖衣袍,十分的利落,束发的云纹玉冠亦是黑玉刻成,再加上生就一张轮廓感异常冷贵的脸庞,故而使人望之便觉英朗之气十足之余,还觉得不敢仔细观望。

男子行了不足十步,便停在了另一间客房门前。

伸出手去,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门板之时骤然停住。

这个时辰,她应当还没醒吧?

……(未完待续)

ps:ps:说个题外话,小非今天大致计算了一下,这本书预计在元旦左右完结,也就是说大概还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不断更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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