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漓真的是符渊。
虽然安稚从认识他的第一起, 想过无数遍种可能『性』,可是真的看到证据的一刻,人还是有发懵。
黑猫灰猫, 无论是什么花『色』, 都是同一只猫。
安稚的脑中一团『乱』。
他不像是在假装, 看他的样子,好像无论是符渊还是央漓,都不知道件事。
乾旋是个充满法术的世界,他们又都是妖,难道真是兄弟两个的灵魂融入了同一个身体里?
然而安稚觉得, 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性』——
他根本是符渊自己。
像安稚在他的梦里看到的那样, 在他很小的时候,跟着受伤的妈妈和哥哥穿到了异世界, 遇到坏人。
他妈妈死了, 哥哥也死了, 不知道什么, 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也许是因纪太小, 刺激太大, 也许是因对哥哥的负疚, 回来之后, 他想象着哥哥还活着, 把自己的一部分分裂成了央漓。
样在他心中,哥哥还存在在个世界上, 虽然永远不能见面, 虽然是在遥远的苦海底,毕竟还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继续活着。
发现她怔住不,央漓低下头, 用一双清澈的睛凑到极近的地方看着她。
“怎么了?真生气了?”
他不举着水杯逗她了,把水杯送到她面前,“给喝。”
安稚心『乱』如麻,完全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见她还是不,央漓干脆把杯子凑在她唇边,杯身偏了偏,把水慢慢地喂到她嘴里。
安稚张口乖乖地把水喝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喝什么,依旧呆呆地盯着他瞧。
种情况叫什么?
双重人格……呃……猫格?
可是他的状况,好像和安稚以前看过的那些多重人格的故事和电影不太一样。
人家的双重人格,真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住在同一个身体里,比如一个是十岁的可爱正太,一个是三十岁的飒爽御姐。
算知道彼此的存在,有交流,也像两个独立的人聊一样互相沟通。
可是大猫的情况不是。
比如上次,符渊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她和央漓在苦海底发生的事,要靠妖妖灵告密,才能发现她吞了炎蛊,可是那突然记起她跟央漓说过“不喜欢空旷”的话,只是完全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的。
而央漓竟然也帮她实现了坐一坐王座的愿望,虽然那是符渊注意到的事。
他像在不停地间歇『性』失忆一样。
又像时不时地走火入魔。
而且,安稚凭直觉觉得,虽然表现有差异,他们两个在本质上很像。
他们都喜欢用紫焰放火烧东西,做事时都不太在乎常规,都聪敏而腹黑。
只不过央漓比起符渊来,感觉更神经一。
也许是因他住在阴沉的苦海底,环境更险恶,周围的人更狡诈,更孤独,并不像符渊那样,住在浮空岛上,身边有那么多朋友。
从认识央漓的第一起,安稚觉得,他很像符渊,他们俩并没有那么像两个人。
安稚默默地叹了口气。
等回去有了青翳镜后,一定要上网查查,大猫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了?”
脸颊被人用手指头戳了戳。
是央漓。
安稚才回过神,“没怎么。”
她望着那双熟悉的睛,脑中忽然冒出抱抱只大猫的念头,又克制住了——毕竟他现在是央漓。
要怎样才能帮他呢?
安稚想不出主意,但是本能地觉得,现在好像还不是让他明白件事的时候。
央漓的注意力忽然被别的事情吸引了。他抬头看了一。
一个顶着橙『色』耳朵,拖着橙『色』大『毛』尾巴的胖胖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件整齐的深蓝『色』的袍子,一看比满屋子喝酒的人更有钱一,也只是一,不过在个地方,也已经显得很醒目了。
他挺着大肚子,熟门熟路地走到安稚他们旁边的座位,气喘吁吁地坐下。
不用他发话,小二已经抱着铁壶和杯子过来了,“斛大人,您的焰醴。”
看来位“斛大人”常来,是个老主顾。
斛大人没精采地头,把铁壶拎过来,慢悠悠自己给自己满上一杯,端起来嗅了嗅,抿了一口。
他忽然把杯子拿远,看了一,又重新嗅了嗅。
他扬手把小二叫了回来,“们今的焰醴有种特殊的味儿……”
话未说完,已经站起来了。
“不对。味儿不是杯焰醴来的。”
他抽了抽鼻子,原地滴溜溜转了个圈,准确地定在央漓和安稚的方向,然后朝他们桌走了过来。
连招呼都没,他把安稚他们的铁壶拎了起来,再抽抽鼻子,双发亮,立刻掀开壶盖。
安稚心想:个斛大人,怎么说都不说一声,想人家的东西?
旁边的央漓倒是毫无反应。
安稚看一央漓的表情,明白了。
位尊主大人怎么可能脾气那么好,能让别人『乱』自己的酒壶?
他特地跑到个地方来,特地坐在个位置,特地把铁壶里的焰醴加了料,是了钓斛大人条胖鱼。
胖鱼毫不犹豫,直奔钩子而来。
他对着敞开的铁壶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迫不及待地对着壶嘴喝了一口。
仿佛是在体会加料的焰醴那种复杂而奇特的味道。
过了好久,他才把那口酒咽了,长长地“啊”了一声,好像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壶嘴又来一口。
人站在别人的桌子旁边,喝着别人的酒,还没完了。
央漓终于站起来,伸手从斛大人手里把铁壶拿走了。
“位大人,是们的焰醴。”
斛大人好像才注意到里除了酒,还有人,上下量央漓一遍。
“酒是从哪来的?”
央漓安然答:“当然是里买的,否则呢?”
斛大人道:“在家店喝了十几二十的酒,算他家的焰醴酿得最地道,也断断酿不出个味儿,是不是自己加什么东西了?”
央漓并不肯说,低头对安稚说:“们走。”
安稚乖乖地站起来跟着他走。
结果央漓的胳膊被斛大人一把拉住。
“两位请留步,”斛大人的语气终于客气起来,“们在焰醴里加的东西,能卖给一吗?”
央漓答得很快:“们不卖。”
他说着话,睛看向安稚,安稚收到了他的神,心中无语:
个戏精,还要陪他一起演全套。
安稚也拉拉央漓的袖子,怯生生地说:“哥……可是咱们身上的钱都快花光了……”
想想又加码,“……连今晚上住哪都不知道。”
斛大人听见话,双噌噌发光,赶紧浑身上下一通『乱』『摸』,『摸』出一只绣得金灿灿的钱袋。
他从里面兜底倒出一把金『色』和银『色』的钱币。
安稚看过去,觉得和玄苍九碧的金灵币银灵币很像,只不过上面铸的花纹不同。
斛大人说:“钱绝对不成问题,要是些不够,家里还有。”
央漓戏精附体,恋恋不舍地看了他手上举着的那一大把钱,仍然坚持,“们不卖。”
安稚跟他飙戏,圈都快红了,扯扯他的衣袖,低声恳求,“哥……”
央漓深深地叹了口气,“要不是姨母去世的时候把托付给,让好好照顾……”
安稚:?
她明明演的是亲兄妹,他突然把剧情扭成了表兄妹,倒是挺合理地解释了她什么穿着白衣服。
央漓继续说,“……怎么会卖个。”
他从怀中把那个小瓶取出来,先伸手接过斛大人手里的钱,妥善地收起来,才犹犹豫豫地把小瓶递给他,然后拉着安稚的,转身往门外走。
才走出没几步,听到身后斛大人叫他们:“两位留步……请留步!”
斛大人从后面匆匆忙忙追上来,手里攥着已经开盖子的小瓶。
“请问两位,是不是酒神寒醅的后裔?”
央漓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给斛大人看了个背影,凝固的背影把被他一语说中的戏码演到十足十。
安稚倒是回过头,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睛看着斛大人,中带着几分惊讶,也什么都没说。
他俩没说,等于是说了。
斛大人惊喜万分,“知道,下哪里还有人能做出种东西。”
安稚心想:有,当然有,做藿香正气水的『药』厂还是挺多的。
斛大人躬下身,深深地施了一礼,“是楼容大人府上厨房管事的,能不能请两位跟回府说话?两位肯的话,别说今晚住的地方有,还另有重酬。”
安稚心想:央漓费么大劲,原来是想进个楼容府。
央漓继续演犹豫:“呃……”
呃什么呃。
安稚接戏,双手拉着他的衣袖轻轻地左右摇晃,“哥啊……”
一双睛水雾盈盈,声音和表情都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十个看见的人,得有十一个心软。
央漓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安稚的小脸,像是完全拿她没办法。
他抬头看向斛大人,“先说好,可不给人酿酒。”
斛大人一脸尴尬,含糊道:“好说,好说,咱们先回府再议。”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的那壶焰醴一口都没喝,也扔在桌上不要了,立刻要把人拐回府。
“两位稍等,去叫一辆车。”
斛大人紧走几步,到了门外,小跑到路上去拦大龟拉的车,还时不时不放心一样,回头看他们一,好像唯恐他俩跑了。
安稚他们站在原地等着。
央漓趁机低声问安稚:“演得怎么样?”
安稚毫不客气地给了他四个字的评价:“略显做作。”
央漓呵了一声,身形忽然一晃。
斛大人已经引着一辆大龟拉的车过来了,看见央漓摇摇欲坠的样子,忙问:“先生怎么了?”
央漓用两根手指按住太阳『穴』,漂亮的眉头蹙起来,“没事。从小身体一直不好,是老『毛』病又犯了。”
安稚一万个无语。
他了和安稚飙演技,竟然在演弱不禁风。
他那种宽肩窄腰一身肌肉的身材,还弱不?禁风??
八级台风吧?
斛大人被他的话剧舞台版浮夸风演技了,连忙上前,帮忙搀住央漓的胳膊,“先生慢一,们回府休息。”
总而言之,是一心一意想把他俩拐回那个楼容府。
上了车,斛大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央漓,“听说当酒神寒醅大人,是因个头疼病英早逝的,先生可千万要小心身体。”
原来央漓装个病还装得有根有据。
央漓用指尖慢慢地『揉』着太阳『穴』,靠在车厢的挡板上,俊美的脸略显苍白,墨发水一样流泻在肩上,还真有弱不禁风的意思。
他说:“没办法,病家人人都得,一般都活不太长,曾祖父生了三个孩子,死了两个,祖父只活到二十,父亲当更是出生没多久去世了……”
安稚:嗯??
央漓神『色』不变地继续说:“……后来爷爷请了『药』仙,硬是在断气后救了回来。”
安稚:救得也挺快。
斛大人拍着大腿感慨:“早听说过家种祖传的病了,不容易啊!妒英才,妒英才啊。”
安稚:酒神寒醅家也怪倒霉的,祖传什么不好,非要祖传病。
楼容府不算太远,大龟力气大,拉着车也走得很快,转到了。
龟车停在一座府邸前。
座府占地面积不小,比周围的房子都要气派得多,黑漆大门,看不到里面的墙,沿着墙包裹上去,罩子一样有层影影绰绰的透明虚影。
看来府也设了禁制。
府前门口,正等着一辆龟车。
一看不是安稚他们坐的那种租来的龟车。
车由三头气派的大龟拉着,车身都是亮泽的黑木,窗上垂着藏青『色』织暗纹的锦缎,缀着丝绦,低调而奢华。
安稚他们几个正要下车,看到府门开了,一个轿子抬了出来,轿子旁亦步亦趋跟着个男人。
那男人清隽儒雅,身着一身华服,即使在苦海底黯淡的光线下也能看出做工精致,面料隐隐发光。
他和斛大人一样,长着狐狸耳朵,背后拖着狐狸尾巴,双目斜飞,一看是只狐狸,只不过耳朵和尾巴都是白『色』的。
他的狐狸尾巴恭顺地垂着,把轿子一路送出门,一直送到那辆豪华的大龟车前。
轿子里的人好像不想被人看见,轿门对着车门,轿帘一掀,一个人从轿子出来,一步跨进了龟车。
在一瞬间,安稚已经看见了。
是善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