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孝文家门口。
许大海站立良久,并没有进去,掏出烟来点上一根儿,狠狠吸上一大口。
这年代农村生孩子,绝大部分产妇都是不去医院的,大家觉的没什么问题。
但许大海却明白,这事儿太凶险的,简直是搂着阎王爷的腿在闯,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呼~希望莉姐能挺过这一关吧,哎~“
许大海又吸了一口烟,他和许莉相识二三十年了,小时候就在一起玩儿,真心不希望对方出事。
寒风阵阵。
房檐儿上的积雪被吹落,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像是一些鹅毛在飞。
许孝文老爷子,以及血缘比较近的其他几户人家,很快都来了人,看看需不需要帮忙,不过大都插不上手。
男的都在院外等待,抽烟,偶尔唠上一句,气氛比较凝重。
许孝军是许孝文最小的堂弟,今年42岁,平时都在林场干活儿。
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通知马援朝了不?他媳妇儿生孩子,抵让他来啊!”
大家都不知道有没有通知。
最后许孝文老爷子拍板:“要是先前通知了,多通知一回也没啥;要是刚才没通知,现在正好通知他!”
“那派谁去通知他?”
“死冷寒天的,又下这么大雪,先试着打电话吧。”
马援朝是大西乡青松屯儿的,他家没有电话,不过之前记下了他们村长家的电话。
很快。
许莉老娘神色焦急的从屋里出来,把记着电话号码的草纸递给许孝文,嘴里说着:“都忙糊涂了,确实该通知援朝。”
“走吧,去我家打电话。”
“嗯呐,行啊。”
许大海带着许孝文回到自己家,用电话拨通了青松屯屯长家的电话。
等青松屯屯长通知到马援朝,后者再骑着摩托车赶到许家屯,就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幸好,许莉成功生下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神情紧绷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仅当事人许莉累,接生婆同样快累瘫了。
马援朝被冻的脸庞通红,身体像是抽风似的直打摆子。
但顾不得其他,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又看看自己老婆,开心的像是一个孩子,咧着嘴巴,呲着大牙,连忙说:“万幸,万幸!”
……
下午时,许大海和老爹许厚田一起,又抓了一只狍子,宰杀后,留一部分肉炖着吃。
其他的肉,则是和酸菜一起做成馅儿,准备都包成饺子,冻起来留着慢慢吃。
当当当~
剁馅儿,擀面片儿,包饺子,二婶儿,三婶儿她们也过来帮忙。
大家坐在一个个蒲团上,守着火盆,边干活儿边唠嗑儿,轻松自在——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小饺子,像是小船一样被转着圈儿的码放在篦子上。
人多,干活儿也快。
很快就包完了一篦子,之后又拿过一个空篦子来,放在空盆上,大家继续包~饺~砸~
另一边。
许大海感觉有点儿困,便枕着枕头,盖着军绿大衣躺在自家炕头上,沉沉睡去。
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冷风呜咽,雪花纷飞,钉在窗户外边儿的塑料布,还不断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声音相当催眠,让许大海在屋里睡的更舒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许大海感觉有人推自己。
“小海,醒醒,该吃晚饭了。”
“嗯?几点了啊。”
许大海睁开眼,感觉胸口沉甸甸的,伸手一摸,果然是大懒猫正盘卧在他的胸膛上。
“5点多了,天又阴沉上来了,可能待会儿还要下雪。”
把猫抱到一边儿去,许大海翻身起来,一眼看到柜子旁边儿多了一个搪瓷盆。
上面蒙着塑料布,能隐隐看到里边儿有一抹绿色。
“搪瓷盆里是啥啊?”
“芫荽。”王秀秀笑着撸了两把猫:
“挖了一些土,把芫荽栽里边儿了,应该能活儿一段时间吧,炖鱼的时候,能放上些鲜芫荽。
说到鱼我想起来了,要把那条华子鱼整屋里来不?”
“过几天再整也行,距离水瓮完全结冰,还早着呢。”
天色渐暗。
不一会儿,等许大海一家三口来到老妈这院儿,锅里就炖上了狍子排骨。
另外,老爹还整了一大盘狍杂,以及一盘狍血肠,此时正哼着小曲儿,拿着碗在调酱料。
“快去里屋,里屋炕上暖和。”
“嗯呐,晚上还煮饺子啊?”
“煮一帘吧……你爷奶怎么还没过来呢?小花你个大馋丫头,别吃苞谷桶了,去喊你爷奶。”
七妹小花刚要出门,许大海喊住了她:
“吃着东西呢就别出门了,灌了冷风又难受,还是我去吧。”
等他来到奶奶这院儿,奶奶正在锅里炒芝麻呢。
沙沙沙~
用铲子不断翻炒,芝麻粒子慢慢的散发出更浓的香味。
“奶,去吃饭了啊!”
“嗯呐,把芝麻炒出来就走。”
“我爷呢?”
“在里屋炕上躺着呢。”
许大海直接进了里屋,叫醒爷爷,后者搓搓脸,穿上棉袄也来到堂屋。
等奶奶把炒熟的芝麻都盛出来,许大海还抓了一小把吃。
真香!
咯吱咯吱~
三人踩着厚厚积雪回到老妈这院儿,一道道菜很快摆上桌,斟上酒,大家边吃边喝边唠。
老爹说这酒挺好喝,许大海笑着说,就是之前赵志刚整来的那壶。
“说起赵志刚,他妹妹当上老师了不?”二叔夹了一段血肠,蘸蘸酱料送入嘴里,边吃边道。
狍血肠没有猪血肠那么粗,但吃起来,口感更加细腻,别有一番味道。
不过近几年狍子越来越难抓,狍子价钱也是嗖嗖的往上涨,大部分村民是没这份口福的。
“还在学习呢吧,学习完要试讲,试讲通过就能上课了。”
许大海拿着一块狍子排骨,大口吃着。
啪嗒~吃完肉嘬嘬骨髓,最后把骨头扔在桌子上,又夹起另一块,用手接过继续吃。
很快面前的桌子上,就有了五六块骨头。
边吃边唠着趣事儿,比如——今年秋天,大泉乡北边儿的几个屯子,都有人参被偷。
有的小贼运气好,再加上跑的快,没被逮住。
也有的小贼被逮住了,打个半死。
“参农很不容易,辛苦好几年,才得这么一茬参。”爷爷叹息道。
三叔笑道:
“偷参的哪管这些啊,只要能搞到钱,有些人啥都愿意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