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恰恰说明,朝廷已经是拿叛军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胡灵欲言又止,深知这个话题要继续谈论下去,即便身边只是朝廷来的一匹马,也要慎之又慎。
幸而此时围在这里的都是队伍里的商人。这些商人里不少都是云澜商会中的佼佼者,自然也都能听懂灵儿的意思。更不用提本就博古通今,堪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郭巨峡了。
俗话说得好,枪炮一响,黄金万两。众所周知,打仗是这世上最烧钱的事没有之一。
遑论千年之后一枚快递少说就要小半个亿,拿最简单的方面举例子——寻常人家一辈子,从出生到老死最大的开销,无非就是看病。甭管你房子车子市场再怎么膨胀,只要一进了那个挂十字标志的门,你这一辈子多少成就都是一样的白给。
医药,食宿,用具,人才。随便哪样单拎出来,都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价钱。而在战场上,这些东西统统都必须得多准备出好一些,以备各种不时之需。
即便如此,还不排除有时候强行军或者逃命,一时半会用不上的物资全都得扔。
枪炮一响,黄金万两,这不论在哪个时代都不是什么玩笑话。
“如今的大宋朝廷是什么境况,就算我不明说,恐怕大家也是心知肚明。”胡灵十分严肃地带领大家分析道。
“原本大量盛产兵甲所必须用到的铁矿与兵器厂,基本都是京兆府以北,位置处于金人的控制下;而盛产马匹的西域,主要商交通道在于潼川,也相当于是在叛军的眼皮底下。
如今的大宋再想大动干戈迅速平叛,估计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往后几年的盐税做抵押向别国借钱。即便如此,养兵所需的兵甲辎重恐怕依然不是朝廷可以轻易负担起的小数目。
在这样的条件下,如果我是边关守将,恐怕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大宋境内土匪之类的暗流涌动,若是能默许他们的一些所作所为,就能换取他们替朝廷提供的一些战争援助。
朝廷与贼寇谋取生意……嗯,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是离经叛道,就结果而论,自然是桩好生意。”
言罢,灵儿冷静地看向了众商。
“你们觉得呢?”
此时的众商人们早已瞠目结舌,一个个都黑着脸,表示面对这种与官家甚至家国大事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话题,根本不敢多说话。
郭巨峡见状,一掌拍在桌子上一锤定音——
“我一路从私盐贩子干成了大宋第一盐商。跟着我混还怕这怕那怕到不敢说话,你说你们都是来干啥吃的?”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这些商人平时在他的队伍里最大的作用,无非就是帮忙管一管那些力夫。不然那些浑身上下除了肌肉以外基本半点神经都没有的力夫,真干起活来其实效率很低。
如今官军为了控制境内兵器流通,开始出钱收购各种来源的民间兵器,事属奇特,古今罕见。
如今人家让郭巨峡出价,郭巨峡也实在没法拿出个合适价钱,正是用得上这些商人的时候,又三脚踹不出个屁。这如何不让人火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发话了。
“郭大哥莫要发火,其实这些兵器真要想作为流通品认真仔细锚定,确实是很有些难度的。”
郭巨峡循声望去,不由得小小吃了一惊——说话那人竟是余舒!
此时的余舒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象征商人身份的貂皮披风,这让她本就娇小的外形显得更是楚楚动人。她随手从刚才官兵收集好的兵器堆里提起了一把长戟立在身旁,敲打了两下木柄,细心品鉴了起来
——那长戟便已然有两个她那么高。
那对及腰双马尾辫子顺着背后飞流直下,从这不远处看去,怜人而精致的外表下,竟也透出了几分肉眼可见的可靠。
“用料多种多样,质量参差不齐。这些兵器不是官家出产,硬要我猜的话,八成是厄木图手下私兵偷偷铸造出来的东西。这一柄长戟造价大概四五贯,那把长矛最多也就值两贯。
这样的一批货物,要想统一拿出个价钱来,恐怕并不容易哦……”
郭巨峡稍稍思忖了一下。
西夏之行要紧,现在的他其实并不想太拿这些垃圾当回事。至于之前让手下们捡起来的真实用意,其实说出来他也怕人笑话——其实他原本是真的想将这些兵器回炉重铸,做成锅碗瓢盆一类的商品拿去卖来着。
虽然单论价值来讲明显是血亏。但搞到这些东西,我也没花钱嘛不是?这么大一商队浩浩荡荡开去西夏,一路上还能再接触多少类似这样的匪患,完全就是未知数……
郭巨峡好奇道:“如果我选择把以后的兵器全部白送个朝廷,能给朝廷减掉多少压力,这里有谁有数吗?”
“没用的。”
这次是灵儿说话了,看来这个官宦家族出身的前豪门千金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你是在想凭借货源优势影响市场价,让朝廷尽量少花点钱就能收到大量武装资源用以对抗叛军对吧?很遗憾,做不到的。
朝廷会出钱收购这些非法私人武装,本就是无奈中的无奈。扩充军需只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尽力减少普通百姓持有武装的数量,安定境内环境,免得叛军一呼百应,到处都是叛旗。
在这种情况下,且不说我们连所谓的货源都不好说能做到稳定大量……就算我们真能做到压价,若是拿不出足够的利润,你觉得朝廷此举还有意义吗?”
“姐姐说得有理。”
余舒点头称是,顺带一个“姐姐”成功惹到了胡灵的注意。
“这批武装,我看还是定贵一些好。在不给朝廷添麻烦的情况下,尽量往高里给,日后名声传出去,那些大官人们也好做‘生意’。”
“你有主意了?”胡灵反问道。
余舒:“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