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渡》全本免费阅读
净空低头念经,神色清明,才看向胤姜说道,“施主可记得贺施主认亲那日随行跟着许多人?
贫僧瞧见他时,他身穿侍卫服,守在折翠居外面,就站在随行的一辆奢华马车旁。”
净空看见涂苍之后,便刻意隐藏自己,加之那天人多眼杂,涂苍其实并未发现他。
“那时你便发现他了?他果真在贺府做侍卫?”胤姜质疑。
“贫僧曾为他立衣冠冢,不日才去祭拜,那日瞧见他也曾疑心,是否贫僧眼花,可是那日贫僧再三确认,他是有影子的,他绝对还活着。
施主的疑虑,也是贫僧的疑虑。
贫僧自那日便暗自守在贺府门前,却再也没有发现过他的踪迹,
直到前日,贺施主和洛施主一行从贺府离开,贫僧才又在那随行侍卫中发现了他的踪迹。
一路紧随,又从三水镇回到淮安,跟着他找到了他的居处,还发现了不少故人。
不承想贫僧的踪迹败露,他们便将贫僧捆起来了,再醒来,便是在此处宅院,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胤姜疑惑,“你既然已经知道他还活着,又已经原谅了他,为何还要一路跟随他?你想做什么?”
净空想起那日他跟随涂苍找到他的住处,却见到涂苍一行人正在搬运几个大箱子,
其中一人力气不足,抬起箱子不成反被箱子压住了脚,就在这颠簸之间,箱中露出金黄之色。
借着夜色,那金黄之物灿灿发光,净空知道,那是黄金。
“贫僧以为他已死,前尘过往皆消,可是他还活着,仍然坏事做尽,多年不改,也对,他若有所悔改,也早该是黄土一捧。
可是贫僧命不久矣,这祸害既是当初贫僧所纵容,如今也该亲自收了他。”
那夜,他趁着月色,于涂苍住处引燃了迷香,他久不杀人,拿刀略有生疏。
提起菜刀,他摸黑进了涂苍的房内,谁想,等待他的是天罗地网。
净空被侯在涂苍房中的人拿下,本在装睡的涂苍掀开被子,下床点燃烛火,房间一下子亮堂起来,涂苍约莫三十余岁,数年日晒风吹使得他皮肤黝黑。
涂苍骨相生得极好,鼻梁高挺,鹰眼深邃,眉弓很高,他的长相不似大梁人,他也的确不是大梁人,他乃百钺遗民。
涂苍赤脚行于地,借着房中昏暗的烛火,他瞧清楚了被俘虏的人的相貌,神色变幻几遭,死死盯住净空,突然发笑,
“师父,既然你还活着,怎么不来找我?”
净空被按在地上,堪堪抬起头看向涂苍,这是他的徒弟,
当年的他收养他,看中的就是他心狠手辣,能成大事,果然,十多年不见,他的确成长起来了。
涂苍笑意中带着嘲讽,“没想到师父你大难不死,还做了和尚,
这佛祖老儿真是不挑剔,连你这种恶人都收,也不知这些年你常伴佛前,那些冤魂可有来找你?
还是说,正是仰仗那佛光万丈阻冤魂于外,你才能得以苟活至今?”
净空不欲争辩,自入佛门,他夜夜为噩梦惊醒,梦中都是他前半生所做之恶。
而如今,他即将了结于他亲手养大的恶手中,真是命也。
净空引颈就戮,安然闭眼,却没等来意料中的人头落地,只是脖颈受击昏迷不醒。
胤姜问,“他为何不直接杀了你,反而将你送来此处?
再者,净空师傅,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又为何要相信在此地的我们?”
净空摇头,“贫僧不知,贫僧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便是两位施主要贫僧的命,贫僧也无力还手,
只是若两位施主见贫僧有利用价值,留贫僧多活一会儿,贫僧也知足。”
胤姜和梁玺互看一眼,梁玺言,“净空师傅坦诚,不瞒师傅,刚才你所言的确对我二人有帮助,所以我们会助你,不知师傅如今还有何求?”
在梁玺看来,净空想在自己寿元将尽之前杀死涂苍,但是涂苍留着还有用,他必是不能让他杀涂苍的,只能先与之周旋一二。
涂苍其人,他有所耳闻,食人饮血、杀人如麻,他本是黑崖寨前任寨主文良的关门弟子。
然自文良被二当家文善所害,于内,年仅十八岁的涂苍不仅为师复仇手刃文善,更力压几位师叔伯成为继任当家人,这十余年来地位稳如泰山。
于外,黑崖寨在涂苍的带领下一跃成为云雾山上众匪寨之首,黑崖寨也发展壮大,成为云雾山上寨民最多的匪寨,且各个皆是豺狼虎豹之辈。
净空不知梁玺的算盘,却低眉颔首,神情宁静,
“贫僧这双手,已然无法再拿起屠刀,贫僧以为斩除他便能化去贫僧前生所做最后的恶,可贫僧杀他,亦是恶。
或许对贫僧来说,死亡才是最大的解脱。
贫僧用尽半生,终究是参悟不了佛中奥义,可得见故人,却诧然顿悟,因果相成,这因由贫僧种下,也该由贫僧来解。
而他不杀我,非心存仁义,实是另有所图。”
净空这番话说得胤姜二人云里雾里,面露不解。
“贫僧俗家名姓文良,虽名字起得温和,却实在不是好人。
贫僧自幼家贫,与那不成器的弟弟文善一起横行街头,靠收保护费为生,也做过赌坊的打手,直到有次失手,弄死了那家人。
贫僧至今仍记得,那家六口人,一老三小,两夫妻,最小的孩子还在襁褓。
那丈夫是个烂赌成性的,欠了许多债,没得法子,只能卖妻卖子,我和文善当时被派去他们家,预备拿了他的妻儿去卖,
哪里想,那家的小儿子死死抱住他娘和他姐姐,连他们家的老爷子都老泪纵横,大力骂着那赌徒孽障,还想上来阻挠我们。
一家子凄风苦雨,那赌徒干脆缩到一角,两耳不闻,避而不听,文善力气大,老爷子上来阻止我们反而被他推倒在地下。
一把年纪了,没经得住,便去了。
那时的我以为他在装死,根本没在意,直接推开那小儿子,不论那对母女如何挣扎,我已经把人拖到门口了,外面站着许多好事看热闹的人,
我喝止他们,就在这当口,那小孩提了把菜刀出来,小小年纪,声量不大,胆子倒是比他那爹大很多,那时的我哪里把一个小孩放眼里。
只让文善把她们母女看好,不想那孩子下手重,狠狠划伤了我的左臂,便是这里,至今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