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

百里明太过震惊,手指慢慢地垂落,“怎么可能……母妃,你弄错了是不是?”

兰嫔目中的恨意刺痛了百里明。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朋友兄弟,无论是谁成为自己成功之路上的绊脚石,他都会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可是他太自负还是太没眼力,向来为他是瞻的一条狗却反咬了他一口,真是可笑!

“母妃,不要放过他,绝对不要!”

兰嫔抹干眼泪托住他的身体,“母妃绝不会让他称心如意。”低贱的皇子罢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拥护他的可是兰家的人。

……

夜深时分,有人影掠过重重守卫,悄无声息地落在皇宫内上的屋檐。

百里思青快不记得上次从宫外悄悄溜回宫中是什么时候了。那些夜晚,还有陈正接应,她逃过守卫往往很轻松。

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绝色的面容隐于暗影之中,她俯下身躲过侍卫仰头的盘查,唇角一缕笑痕冷酷,双眸睁大,找准时机欲起身闪入帝殿。

可一动身,有阴冷的风刮过身畔,吹散了她鬓角的发丝。

不期然回首,阴霾的天幕下,殿宇之上有人负手背月而立,身形飘逸,在空中恣意张扬,似乎在这儿等了她很久的样子。

百里思青警惕地抽出匕首朝那人逼近,声音低如轻丝:“谁?”

利器迫身,那人却慵懒地截住她的匕首,同样低声道:“好久不见,一回来就动手,这样好吗?”

百里思青听到声音,紧绷的心神才松懈下来,却是不解:“上官玥,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呀!”上官玥勾唇一笑,回道。

百里思青瞥他一眼,他双眸熠熠与她对视,目光坦荡明亮,“你怎么知道我会进宫?”

下面的侍卫听到异动,纷纷抬目仰视。上官玥一个打滚将她身子拉低,趴在屋檐上,对着她的耳朵道:“你回来后陛下不见你,你定心生疑惑,不想法设法进宫探究竟才怪。”

他的气息飘在耳朵旁,痒痒的,百里思青不动声色地缩了缩身子,“我回京还以为你会迎我,可找了半天也不见你人影,你去了哪里?皇宫里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上官玥按住她躲开的脑袋,呼吸凑在她发间,“你当我京兆尹摆着看的吗?皇城脚下发生命案,我当然要处理了!皇宫里的事我知道的不多,自从七皇子死后,陛下好些日子都没上朝了,一直没有传召人觐见,我有几次想入宫求见也不得回应。”

“命案?”百里思青皱眉。

“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查过了,那个人是去青山岭上偷树,不小心摔下山死了。”上官玥漫不经心地回。

青山岭?有什么东西似乎从眼前划过,百里思青脑袋里空蒙蒙的,想不起来。

她也顾不得想别的了,“你难道没有怀疑吗?”百里思青继续问他:“御前侍卫统领被撤职,你应当有所听闻。”

上官玥点头,“这个倒是听说过,不过那也不是我能操心的,陛下高兴换人,我也阻止不了,寒王爷进过几次宫,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百里思青默了默,想起来百里奚寒只告诉过她父皇的身体情况不善,并未与自己提过其他,所以她倒没想过问他这一茬,“最奇怪的是陈正也不见踪影。”

上官玥惊讶,“那个小老太监不见了?”他扯着百里思青面上的黑绸,“或许他一直留在殿里陪着陛下呢?”

“所以我更要进殿里头去看一看了。”百里思青不再与他浪费时间,“待会儿我要进殿看父皇,你与我一起进去吗?”

上官玥的身子微僵了一瞬,随即不轻不慢道:“我去有何用,你还是自个儿进去吧!”

百里思青也不勉强他,“那你在这里等着,指不定我有事与你商量。”

上官玥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你小心些,我看下面的侍卫都精明得很。”

他惆怅地在百里思青耳后叹了口气,“也不晓得陛下吃错了什么药,旁人避着也就罢了,竟然连你都不见。”

百里思青没有接他的话,靖安帝不见她无非两种情况,要么受人所制,要么另有苦衷。

上官玥见她专注在等待机会,手中不知何时捻了块石子,往远处的地面一扔,将侍卫的注意力都引到了那边。

百里思青趁着这空隙,迅速闪身入了殿内。

她进殿之后,上官玥抠了抠殿宇上的琉璃瓦,在上面揭开一个大洞出来。而后,暗笑了声,“真笨!”

百里思青骤然出现在殿内时,正在龙床前伺候着靖安帝的陈正被吓了一跳。

回身一见是百里思青,立即挤出或惊或喜的笑容,激动道:“公主!”

百里思青扯下面上的黑绸,朝他作了个“嘘”的手势,陈正赶紧捂住了嘴。

百里思青端看了他几眼,除了发现他的脸憔悴了些,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敛下心头的困惑,问道:“陈正,我今日回宫,怎的不见你?”

陈正眸光闪了闪,“奴才当时正在太医院为陛下熬药,回来才听说公主来过,想出宫去见却是不能。”

他挤了点泪出来,“公主,你可不知老奴有多担心你的安危,五皇子软禁了陛下和奴才,奴才便是想递消息给您,也是无径可循。”

百里思青一惊,难能置信她托了百里晓查探实情却原来他就是始作俑者,“这可是真的?”

陈正拼命点头,“老奴可曾骗过公主?陛下自七皇子去了,哀恸下昏迷不醒,五皇子便是那时趁机会将对陛下动了手,将奴才和陛下软禁在这深宫内,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百里思青懊悔万分,“他想做什么?”

陈正忿忿不平,“还能有什么?无非是想夺皇位罢了,陛下正值壮年,又勤政爱民,他想登基,只能对陛下下手。”

百里思青依稀觉得哪里不对,他的话若细想,有些错漏百出,“可十三皇叔为何可以进宫?他说过父皇已药石无医,百里晓何必多此一举?”

陈正一甩帕子,“陛下如今会落到药石无医的地步,就是他害的!一个月前,他就对陛下喂了毒!可这几日又怕陛下驾崩太快,惹人怀疑,便嘱咐老奴熬药替陛下撑着。让十三王爷进宫,无非是十三王爷无实权,掀不起风浪,不能与他作对。公主您可不能被他给蒙蔽了!当想法子救救陛下才是啊!”

百里思青沉默,她的脑袋一片震惊,已分不清事实真相,明明陈正该是她最信任的人,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自从经历了赵茗秋的死亡,她似乎对某些人和事就做不到百分之百的信任了。

她抿唇道:“我想先看看父皇。”

陈正立马让出位置。

百里思青走到靖安帝的身边,不愿相信眼前见到的是以前那个威风凛凛的父皇。

灰败枯槁的面容完全颠覆了她的记忆,是不是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都会如此骇人见象?

她没有嫌弃地伸出手指握上靖安帝冰凉的手掌。

他宽大无比的手掌也变得干皱无比,离京前的那一抱仿佛还在昨日,而今却再也触摸不到温馨的温度。

她想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哭,茫然无措地握着靖安帝的手,问道:“为什么呢?”

才不过三个月而已,为什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什么不让她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要她面对这突来的巨变?

“父皇,我发誓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再也不会违逆您任何意愿,您醒来看看我好不好?”

百里思青眼睫抖动,沾上一片晶莹,“父皇,我是高阳,我回来了,您睁眼看看我。”

靖安帝浑浊的意识慢慢清晰,药迷昏了他的躯壳,却没有腐蚀他的神志。他听到了百里思青的呼唤,艰难地与身体抗争,想睁眼看看她。

察觉到靖安帝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百里思青瞬间欣喜若狂:“父皇,您听到我说话了是不是?你快睁开眼睛,快看看我。”

靖安帝的意识越来越清楚,几乎撑破了极限,紧闭的眼睛出乎意料地眯成了一条缝隙,声音微弱得如破晓的星辰,“高、阳……”

百里思青欢喜地浑身颤抖,“父皇!我在这儿!”

靖安帝唇瓣几许翕动,百里思青紧张地伏在他的唇边,半晌却是再也听不到一句声音。

百里思青内心慌乱且焦急,“父皇,您快告诉我,究竟是谁在害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公主,有人要进来了!您快躲一躲。”陈正乍然开口,将百里思青从靖安帝的身前捞起。

百里思青正陷入悲伤与焦急中,猝不及防被他拉起,本能地藏到了屏风后面。

陈正掩护完她就连忙整理好姿态应付进殿的侍卫。

百里思青躲在屏风后面听到白日里的侍卫问道:“陈公公,奴才刚听到殿内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莫不是在奴才疏忽的情况下,有人偷偷溜了进来?”

陈正斩钉截铁的回道:“没有的事儿!想必是你眼花了。”

他冷哼一声,加重语音讽刺道:“五皇子白日里头让你们已经看得够紧了,怎么着?你们晚上也要疑神疑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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