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宫中传来消息,说五皇子在跑马的途中失踪了。 “怎么会失踪了?”楚沉大为惊讶。 “殿下别急,二殿下当日便派人去寻了,没多久就找到了五殿下。”重阳忙道:“五殿下人安然无恙,连皮儿都没蹭破一点,就是那马出了些问题,发了狂似的跑到了山里,死活不肯出来。” 楚沉闻言面上露出一丝疑惑,问道:“跑到了山里?” “是。”重阳道:“二殿下派去的人在山里找到了五殿下,同时还发现了附近的一个暗营,那暗营里头藏着近千名私兵,各个都身手不凡。” 楚沉:…… 原来如此,五皇子只是个幌子,恐怕那暗营才是太子和二殿下此行的目的吧…… “那些私兵……后来如何了?”楚沉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但是听闻陛下极为震怒,已经派了巡防营的人前去接管,如今尚不知道结果。”重阳道。京畿重地,暗自屯兵可是大忌,皇帝必然会震怒。 太子和二皇子联手,借着楚沉拉五皇子去挡枪,背后针对的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想必不久之后,皇帝就会查出,那些私兵背后的主人是四皇子,而此事又是四皇子一母所出的亲弟弟引出来的…… 不得不说,太子和二皇子这招,太毒了。 “这下可好,把贵妃娘娘得罪的死死的了。”楚沉叹了口气道。 木头拿了化瘀的药膏,帮楚沉揉着小腿上的伤口,开口道:“你当日提前回了京城,此事赖不到你的头上。” “这还要多谢那位陆小侯爷……”楚沉冷笑道。 木头手的力道不由重了些,楚沉“嘶”地一声,伸手在木头肩上一捏,问道:“你说这陆和三哥那么多年不见,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 “殿下若是好奇,改日亲自问他便是。”木头开口道。 “切。”楚沉撇了撇嘴道:“别以为帮了我一次我就会感激他,本王这腿可是差点被他给敲碎了!” 木头闻言挑了挑眉,表情略有些复杂。 太子书房。 陆垂首立在书案前,表情有些讪讪地。 “陆小侯爷倒是有心,自己都不怕卷进来,竟还惦记着帮孤那位六弟脱身。”太子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却带着几分冷意。 陆苦笑道:“陆某和六殿下已经多年未见,倒也不至于为了他自做这个主张,实在是那位……那位亲自找了陆某,让陆某出手。” “那位?”太子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陆某想着既然那位与殿下已经结盟,他的授意多半也是殿下默许的。”陆道:“实在没想到此番他竟是自作主张,倒是坏了太子殿下的计划。” 太子淡淡一笑道:“六弟能脱身,倒也不是坏事,只是孤没想到那位竟然……” 原以为那位屈居人下去六王府做了个男宠,必然厌恶极了楚沉,但如今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六弟知道吗?”太子问道。 “六殿下连那位的身份都不知道。”陆道:“倒是叫陆某白捡了这个人情。” “无妨。”太子淡淡一笑,开口道:“他给了孤一个惊喜,孤会想办法还给他的。” 陆闻言挑了挑眉,却没敢接茬。 这一个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他实在是不想裹进去。 尤其是前线战事未平,谁知道那位主来日会是什么身份? 说不定今日的阶下囚,摇身一变就成了万人之上。 所以他这个人情与其说是送了楚沉,倒不如说是送给了那位……第十四章 两日后一早,宫里传来了口谕,宣楚沉进宫。 “我这腿还伤着呢,此事父皇是知道的。”楚沉张着双臂任由木头帮他整理衣服,一边道:“如此他还硬让我进宫,不会是为了四哥的事情秋后算账吧?” 东郊暗营屯兵一事,昨日便有了结论。 不出楚沉所料,那暗营很快便指向了四皇子,四皇子由于此前毫无准备,连狡辩的托辞都没有想好,索性一口认下了。但他到底脑子灵光,对皇帝的心思摸得很透,所以当着皇帝的面痛哭流涕,只说担心太子登基后针对自己,这才养了些私兵保命。 皇帝忌讳屯兵的根源,是怕私兵威胁到自己,四皇子吃准了这一点,索性给自己安了个与储君不睦的“罪名”,倒是打消了皇帝的忌讳。反正四皇子和太子一直不对付,如今不过是再撕破一层脸皮罢了。 四皇子最终被罚禁闭半年,此事便雷声大雨点小的了结了。 但今日皇帝突然宣楚沉进宫,却又是为何呢? “五殿下骑的马是二殿下准备的,找到暗营的也是二殿下的人。”木头帮楚沉系好腰带,开口道:“那日你被陆小侯爷弄伤了,次日一早便回了京城。这件事情前前后后唯一与你有关的,只是你邀请了五殿下去东郊。” 楚沉点了点头道:“我只要咬死了不松口,父皇总不能冤枉我吧?” “若陛下问你为何邀请五皇子去东郊,你待如何回答?”木头看着楚沉,抬手帮他将额头的碎发理顺,又道:“说太子指示你的?还是说你与五殿下兄弟情深?” 楚沉:…… 这两个答案好像都不太行…… “今日之事,陛下心里早已有了定论,你该做的不是证明自己的清白……”木头俯身将楚沉打横抱起,一边朝门外走一边开口道:“而是让他相信,你说的话并非为了证明任何事情。” 楚沉被木头抱着,近距离看向对方,只觉木头目光中带着一种运筹帷幄之人才会有的锋芒和笃定。他越来越觉得,木头并不像一个男宠,倒像是一个谋士。 “木头,你会骗我吗?”楚沉突然开口问道。 “你既信我,又何必多此一问。”木头倾身将楚沉小心翼翼地放到马车里,随后自己也进去坐到了楚沉的旁边。 楚沉深吸了口气,心道我信你有何用,你整日三心二意的! 楚沉进宫之后才知道,被叫来的不止他一个人。 二皇子、五皇子,甚至连陆小侯爷今日都一并被叫了来。 楚沉:…… 这是要当面对质? “说说吧。”皇帝坐在案后,手里执着笔在写着什么,一眼都没看楚沉等人。 四人立在殿中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父皇要儿臣们说什么?”五皇子傻乎乎的问道。 皇帝抬眼看了五皇子一眼,开口道:“说说你们一个个的,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去东郊,又是怎么突然有人失踪,那么恰巧地就找到了老四的暗营。” 楚沉:…… 直接点也好,省的兜圈子。 “儿臣得知前线战事胶着,便想着将京城的勋贵之子都叫到一处办一场马会,一来激励儿郎们的士气,二来也让大伙儿都抖擞些精神。”二皇子开口道。 “呵。”皇帝冷笑一声,对二皇子的回答显然很是不满。 “你呢?”皇帝抬眼看向五皇子问道。 五皇子支支吾吾地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一眼楚沉,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儿臣……知道东郊有热闹,想去瞧瞧……”楚沉闻言颇为意外,没想到五皇子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他给卖了。 “哦?”皇帝意味深长的问道:“是这样吗?” 五皇子偷偷看了楚沉一眼,不等他再次开口,楚沉抢先答道:“五哥也不用藏着掖着,这次东郊之行不是我拉着五哥去的吗?” 皇帝闻言抬头看向楚沉,对他的话有些意外。 “事到如今,儿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楚沉开口道:“上元节前儿臣在画舫与小倌儿嬉闹落水一事,闹得京城人尽皆知,此事儿臣一直耿耿于怀。二月二那日,儿臣去湖畔遇到五哥那个叫杨钦的表弟,才知此事原来是五哥一手筹谋的,为的就是让儿臣名声扫地。” 木头说过,楚沉不需要证明任何事情。 所以他非但不将自己摘出去,还要明着往里跳…… 五皇子闻言开口想解释,楚沉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开口道:“儿臣心眼小,眼里容不下沙子。那日听说二哥要办马会,便想着定要拉着五哥一起去,到时候满朝勋贵之子都在场,儿臣只要让五哥在马会上出丑,便可让他也尝尝名声扫地的滋味。” 楚沉说这话的时候“情真意切”,五皇子在一旁听得惊讶不已,难以置信的问道:“六弟,你假意邀我去东郊,竟然是想报复我?” “可惜,陆小侯爷不知与我有什么仇,马会头一日就拿球杖将我打下了马。”楚沉说罢瞪了陆一眼。陆无奈挑了挑眉,暗道这六殿下可真是四两拨千斤,几句话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不说,还将矛头直接指向了自己。 “臣莽撞,误伤了六殿下,还望殿下海涵。”陆忙拱手道。 皇帝将目光落在楚沉腿上,方才楚沉进殿的时候是拄着拐杖进来的,他倒是都看见了。但在此之前,他对楚沉受伤一事都存着几分疑虑,今日既然楚沉主动提了,他倒也不在乎当场找人验证一下。 “传太医来瞧瞧六殿下的腿伤。”皇帝开口道。 楚沉闻言暗道,皇帝这老狐狸,还怀疑自己和陆串通不成? 没一会儿工夫太医来了,检查了楚沉的腿伤之后,证实了这伤确实是两三天之前落下的,而且近半个月之内,都不能行动自如。打发走了太医之后,皇帝看向楚沉的表情便少了几分冷意。 “朕的好儿子,一个个的都不知道什么叫兄友弟恭。”皇帝叹了口气,神色颇为黯然。 此事究竟是谁在背后牵头,皇帝心里一清二楚。今日叫了这几个人过来,不过是想借题发挥敲打敲打他们。没想到话题被楚沉这么一带偏,皇帝反倒没了继续追究的心思,只觉得心里有些酸楚。 他这几个儿子,可算是将皇家亲情淡薄诠释地淋漓尽致。 彼此之间,只有算计和纷争,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 “都散了吧,朕累了。”皇帝叹了口气道。 众人闻言都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忙行礼告退。 楚沉心中松了口气,转身时忘了腿上还有伤,这一步跨得他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出去,好在陆眼急手快扶住了他。 皇帝看着楚沉的样子,面色一缓开口道:“老六先歇一会儿吧,陪朕说说话。” 楚沉闻言心中一紧,便见陆朝他挑了挑眉,一脸幸灾乐祸地走了。 殿内只剩父子二人,楚沉拄着拐杖朝皇帝身边走近了些。 皇帝抬眼看他,见他眉目间带着几分愧疚,像个犯了错之后怕被责罚的孩子。皇帝心中不由一软,上前伸手扶住楚沉,开口道:“你这小心眼,可不像你母亲,她向来是大度的。” “母妃大度,所以一直被贵妃娘娘欺负,儿臣可不想再被五哥一直欺负。”楚沉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放缓了声调,泛红的双目中带着几分委屈。 皇帝见状想到了这些年来一直委曲求全的容妃,心里难得生出了一丝愧疚。他看向楚沉,开口道:“皇后前几日给了朕一份名单,她在朝中勋贵子弟中,挑选了几个与你年龄相仿且未曾婚配的人。朕找个机会都叫进宫来看一看,挑个相貌品性都与你相配的人,尽快帮你把婚事办了。” “啊?”楚沉一怔,开口道:“这么快?” “从前是朕疏忽了你,让你和你母亲受了不少委屈。”皇帝开口道:“往后你成了家,有人相扶相携,受委屈的时候便会更少些。朕不指望你与太子一样,在政事上有什么建树,只盼你安安稳稳成个家,将来再让王妃给你生几个孩子。” 楚沉:…… 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他的婚事这么上心? 不会是此前被沧绥献给尧国的宁安公主出了什么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