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之外,耿占秋的官车停了下来。看着人潮如涌的施粥百姓,耿占秋不禁心中暗骂。他知道孟托绝不会这么好心,肯定是别有用意。但面对这么多围观与喝粥的百姓,耿占秋也有些无奈。
耿占秋摆了摆手,“走吧,孟托此举,无非是想见一见不敢公然露面之人,随他去吧。”
“大人,您是回府还是去皇宫?”
耿占秋想了想,“去归尘院。”
耿占秋也好几日没见到林奇了,他也理解林奇的心情,耿占秋也想找机会去宽慰几句。
此时,归尘院后院内宅,林奇正与贤王刘秉各自泡在一个木桶之中。九儿还在国公府照顾母亲大人,这里简直成了刘秉的家。
热腾腾的药浴熏蒸之下,刘秉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林奇,上一次你我赤城相见,好像还是先帝时期吧。”
林奇伸手拽下蒙在脸上的毛巾,“刘秉,你说当初我要是支持你上位,你小子会不会跟刘轲一样不识好歹?”
“就凭你这大逆不道之言,就该把你小子淹死在木桶里。什么叫不识好歹?身为臣子,难道君王说你几句也说不得了?”
林奇把毛巾往刘秉身上一扔,“滚,赶紧滚,别在我这蹭吃蹭喝,现在看到你们刘家人我就来气。”
刘秉却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本王知道你小子心里不舒服,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林奇啊,咱们今天就不在归尘院喝酒了,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奇从木桶里站起身,“只要你花钱,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刘秉看到林奇起身,也从木桶里爬了出来。二人擦拭更衣,刚走出浴房,却吃惊的发现耿占秋居然坐在外面品着茶。
看到二人沐浴完毕,耿占秋苦笑道,“我说你们二位可真清闲,我耿占秋忙的腰都快断了,你们居然大白天在这里沐浴。”
贤王刘秉拎着金锏走了两步,“耿大人,你不在宫里候着,跑这里干嘛。”
耿占秋把杯中茶一饮而尽,看着二人说道,“孟托在驿馆施舍粥米,我怀疑~他是想跟什么人接头。”
林奇与刘秉同时露出了不屑之色,林奇撇了撇嘴,“老耿,大辛国以后可就是友邦了,盯这么紧干什么。贤王殿下要请我出去喝酒,你去不去?”
耿占秋笑道,“去,当然去,我来归尘院就是想蹭酒喝的。”
刘秉不满的白了林奇一眼,心说你喊他干什么,他与林奇可以无拘无束,耿占秋可是陛下的耳目,有他在说话可得要谨慎一些。但林奇既然说了,刘秉也不好意思不让耿占秋跟着。
三人都没穿官服,一同乘坐贤王刘秉的车撵出了归尘院。林奇更是谁也没带,只把他的拐杖拎在了手里。贤王刘秉也没让侍卫跟随,他知道有耿占秋在,不管去什么地方周边的探子都不少。身为监天院的老大,在京都之内若是连这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可是白混了。
贤王的车撵三转两拐进入了一条不算宽敞的胡同,林奇面露尴尬的说道,“贤王殿下,咱们可都是朝中重臣,若是去了那烟柳之地,恐怕会让百姓们耻笑。”
耿占秋笑道,“林大人放心,这附近可没有烟柳之所,贤王殿下应该是去~冯家字号。”
刘秉眼角一挑,“老耿,你还真没白在监天院里混,连冯家字号都知道。”
“下官不但知道,还知道冯家老店背后的金主,可是碧霄阁的何大老板。这也难怪,京都但凡赚钱的买卖,恐怕背后都有庆温侯的身影。”耿占秋说着,别有深意的瞟了林奇一眼。
林奇心中一动,倒是没有追问什么,他本以为这家何芳华掌控的冯家字号应该是一处豪华之所,没想到就是脏兮兮的一间门面。但是店面里的桌子都坐满了人,看样子生意确实很好。
一股特殊的香气飘来,林奇眼神一亮,这不就是孜然烤肉的味道吗?自从来到这个世上,林奇还是第一次闻到如此熟悉的气息。
贤王刘秉一边下车,一边向林奇介绍道,“林奇,别看这里门面不大,但这里的烧肉是京都一绝。他们冯家有着自己秘制的作料,吃起来要多香有多香。”
林奇向里面看了看,“皇老四,里面都满了,是否有雅间?”
刘秉微微一挺胸,“这里哪有什么雅间,吃的就是这个意境。走吧,进去之后自然有地方。”
刘秉说完迈步向里面走去,耿占秋笑了笑,给林奇示意了一下,二人这才跟了上去。
三人往店铺门内一站,店里的小二赶紧跑了过来,“三位爷,您稍等,等其他客人~。”
说到这,店小二猛然停住了,这才看清来的是谁。店小二慌忙躬身,“小的不知贤王千岁与两位大人到此,冒犯之处请三位爷恕罪~!”
林奇三人并肩而立,贤王手里还拎着黄灿灿的金锏,林奇更是大安名人,秋水城一战之后,可是满城百姓城门相迎,哪有不认识林奇的。耿占秋虽然比这两位名气差了点,但他可是户部尚书与监天院的老大,在京都也是跺跺脚颤三颤的大人物。
刘秉也不说话,目光威严的扫了一眼店内的食客。就这一眼过去,所有人慌忙放下散碎银两,一个个的赶紧起身低头离去。稍有些大胆的家伙,还没忘记把香喷喷的烤肉往怀里一揣。转眼之间,殿内变得空空荡荡。
林奇苦笑着摇了摇头,“贤王殿下,等咱们吃完你可得多赏些银两,做小买卖的也不容易。”
这时候,掌柜的也迎了过来,此人看似五十上下,到不像是那些食客一样显得慌张。
店掌柜微微拱了拱手,“四殿下,您可是好久没来了。林军师,耿大人,您二位更是稀客。”
林奇刚要客气两句,没想到刘秉却是少有的抬手回了一礼,“冯掌柜,上几道拿手的好菜,把我存放的好酒也搬出来。今天我可是专程把他们请来的,不醉不归。”
店掌柜笑着答应了一声,赶紧去后厨吩咐。店小二也清理出一张桌子,把三人请了过去。
林奇不禁心中有些疑惑,刘秉可是出了名的放浪皇子,怎么对一个掌柜的这么客气?耿占秋也有些奇怪,这可不是刘秉一贯的作派。
看着二人疑惑的表情,刘秉回头瞄了后厨门帘一眼,低声说道,“你们可知庆温侯为何要看重这家不起眼的小店?他可不缺这点银子。”
耿占秋与林奇对视了一眼,疑惑的问道,“怎么,这里还有隐情?”
刘秉指了指招牌,“先皇之初,冯家可是赫赫有名。甚至说,冯家长女应该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只不过后来~。”
耿占秋吃惊的打断道,“难道这冯家就是大皇子的~?”
刘秉点了点头,“不错,就是我大哥的母族。好在父皇没有斩尽杀绝,只是把她一族贬为庶民。当年大皇子一案已经成为铁案,永不得翻身。现在都尘封了,难怪你们二人不知情。林奇,要是当初的大皇子在,你们二人一文一武倒是军中绝配。只可惜,当年大哥一念之差,连孔老大人都没保得住他,至今还流放在北安疆不得回归。”
林奇颇为惊讶的看了看这家略显陈旧的店铺,关于大皇子之事当初他也问过孔赞,只是孔赞不愿意多提,只告诉林奇大皇子是个难得的大将之才。后来因为涉嫌弑君篡位差点腰斩,在皇宗的力保之下才捡了条命。
刘秉看了看林奇,接着说道,“林奇,我今天带你来此,就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身为臣子有时候该忍就得隐忍,莫说是你,连我皇族至亲都得低头。所以说,有些事情不必往心里去。不然的话,恐怕连皇宗都会怀疑,你林奇也冒出了当年大皇子那样的想法。”
耿占秋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贤王殿下这可是肺腑之言,林大人,议和使团还离不开您,就算您不为了自己的前程仕途,也该站在我大安百姓的利益上着想。您现在把这一摊子往那些世家子弟身上一扔不管不问,再这么下去,恐怕逼着陛下要换人了。”
林奇瞟了瞟二人,“我说,咱们是来喝酒散心的,还是来受你俩教育的?要是相当圣贤你俩该上哪去上哪去,我林奇可没工夫听这些。陛下不是想换人吗,那好啊,明天我主动请辞。”
“你~。”耿占秋心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倔强,这可不是睿智之人该表现的一面。
刘秉却不屑的说道,“请辞就请辞吧,本王巴不得他无官一身轻,那样的话倒是有人陪本王喝酒了。”
这几天刘秉也看出林奇失望之极,甚至酒后多次冒出大逆不道之言。刘秉心说你林奇只要没有反叛之举,捅出多大的篓子本王的金锏都能保你。但林奇真要做出不智之事,他可没有当年皇宗力保大皇子的能力,所以刘秉想借此地来警告林奇一下。
耿占秋心中有些难过,这几天杨继洲不断的进宫,帝君刘轲也向耿占秋暗示出更换议和大臣之意。但是耿占秋依然力挺林奇,他知道面对孟托那样精明老辣之人,杨继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店门外一道粗旷的声音响起。
“这里还真是热闹,没想到如此小店,竟然能聚集震颤我大安半壁江山的三位俊杰。菜还没上,看来本侯来的不算晚。”声音未落,庆温侯硕大的身躯走了进来。
角落里的店小二紧张的连呼吸都有些停顿,门帘之后的冯掌柜更是心中震撼。在京都之内,庆温侯可是神龙不见首尾,他几乎很少在百姓面前现身。但是冯掌柜却很清楚,庆温侯手眼通天,更是实际掌控皇宗的尊长。
冯掌柜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可以说除了当今陛下,大安帝国最有权势的四个人都在这里。一旦这几个爷要是有了闪失,恐怕半条街都得为之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