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慈气呼呼回去房间反手关上门,门板险些砸到宋阔鼻尖,任凭他在外如何叫喊她都不予理会。
宋阔敲了许久门,好话说到口干却依旧不闻房中丝毫动静,他知晓此次宋心慈是真的生气了,无奈的摇头失笑,随后转身离开。
停外面脚步声逐渐离去,宋心慈这才自船上翻身坐起,而后从衣袖中将那画像取出看过几眼后又将画像折叠成方形放入锦袋。
如今宋阔兵临城下,不日便会攻入城中,宋阔与其身后人隐形埋名至少二十年之久,用这二十多年时间收买兵马,而而如今不过是大燕十年,如此说来,他们要谋反并非是冲着当今陛下来的,而是自前朝便已筹谋。
可她连大胤之事都知之甚少,更别提更久远的大梁了。
应淮不在,她又无法归家,此事该去问谁?
她叹口气,斜靠在床架上,手指一圈圈的缠绕天青色的床帐,这床帐乃上好绸子,水自她指尖滑落,顺滑凉爽之感令她烦乱的心慢慢平静。
虽说那些案件至今未破,其中疑点想不通更解释不清,不过案件的始作俑者却已现身,那些案件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她如今要做的不过是想办法阻止城外五十万大军攻入城中,可她只是小小仵作,没有实证如何能够令人相信?
且即便圣上真的信了她的话,又如宋阔所言,城中禁军十万,如何抵挡五十万大军的铁蹄?
宋阔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告诉她,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断不可能因为她一人便放弃所有计划。
不对不对。
宋心慈忽然坐直身体,既然宋阔已经集结兵马,五十万大军攻入洛京眨眼便能拿下,他为何却迟迟不动?他在等什么?
她站起身在房中走来走去,若能想通此处,兴许就有办法阻止他谋反。
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依然毫无头绪,原本寂静无声的院中却忽然传来“刷刷”的扫地声,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见一个仆从拿着扫把在外清扫地面。
院中虽种了几颗树,此时地上却并无多少落叶,且清早便已扫过,这时候又在扫什么?
她干脆过去拉开房门:“你过来。”
那仆从听到声音,连忙丢下扫把一路小跑的过来,笑着望向宋心慈:“姑娘可是饿了?”
早上她没用早饭便出门了,如今已到晌午,确实是饿了。
“嗯,你去让厨房做些清淡的饭食过来。”
“小的这就去,若姑娘当真饿的厉害,不若先吃些甜食垫垫肚子。”说这话,他伸手入怀中掏出一块帕子,他小心揭开帕子竟露出一个糖人来。
糖人是个小男孩的样子。
宋心慈瞬间喜笑颜开,伸手接过:“谢谢啊!”
她举起糖人对向天空,太阳的亮光照的糖人如琥珀般晶莹剔透,闪着亮亮的光。
“你怎会随身带着糖人,还是个男、孩……”话未说完,她忽然抬头看向面前那躬身站着的仆从,心咚咚地剧烈狂跳,“你、你是……”
心口像是被灌入一大口热水,热气从里到外透遍全身,热烘烘的竟让她鼻头眼眶尽是泛酸。
这些时日,她尽力不去想他,可他却总是如同空气一般丝丝缕缕的从角角落落涌出来填满心间,她明白自己大约是对他动了心,可这心是何时动的她却一点未曾察觉,直到他离开洛京去往边境,她才看清自己的真心。
这些时日,她虽四处奔走,面上看着并无不妥,可心却始终悬着,如今那人虽以一副陌生的面孔站在自己面前,她却忽然觉得心安。
手里捏着糖人,直愣愣的盯着面前人看,像是要透过那双陌生却又熟悉的眼睛看到他心底里去,想起那日她本是要将男孩糖人送给他的,却因他的话而佯装生气的一口咬下男孩糖人的头,今日,他却将男童送回到她手中。
正要说话,院外却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
“我叫阿盛。”他低低说了句,随后快步回去院中继续扫地,宋心慈则捏着糖人回去房里关了门。
她找了处不易被人看到的地方将那糖人放起来,才放好便听到敲门声,宋阔的温润晴朗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知你生气不愿见我,但生气也不能不用饭,若是饿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宋心慈本不愿理会他,可想起他这么多年的隐忍,知他耐性极好,若自己不开门,他会一直等着,只好打开门,却不想他竟是亲自托着一个大的红木漆盘,上面放着四菜一汤,散着热气,香味直往鼻尖钻。
肚子咕噜一声响,她侧过身体让宋阔进门,抬头扫一眼依然在扫地的阿生,旋即把两扇门全都拉开。
“为何把门全打开?”宋阔将碗碟一盘盘端出摆放在屋中那张雕花红木圆桌上,间隙抬眼问她。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再关了门成什么样子,若是传扬出去,我名声还要不要了?更何况我已有婚约。”她接过宋阔递过来的筷子,心里忽然一颤。
当时她忽然被卷入纸新郎的案子,那案子的几名死者皆是被人毁了名节后被杀,而她也被掳走,虽安然无恙的出来,却不知别人会如何想,而之后她又每日与应淮同进同出,知晓的知她是仵作,在帮着查案,可不知晓的呢?
即便她是仵作,可她又是女子,女子是仵作已经令人无法接受,再每日跟着一群男人到处查案,背地里还不知道别人要如何嚼舌根污她名声,她可以不在意,父母却不会不在意,所以应淮提出与她定亲,莫不是为她名声考虑?
心里这般想着,她便扫了一眼院子,正巧看到阿生一手抓着扫把要离开,他面容可以变,身高却不能改,纵使他刻意弓着背依然很高,宽阔的肩,精瘦的腰……
“看什么呢?”宋阔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顺手拿起边上的瓷碗要为她盛汤。
“没什么。”宋心慈回过神,从他手里将碗拿回去,“我自己来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