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如勾，在天际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夜色下，几辆小巴车停靠在郊区的大马路旁。
车的四周，躺着一些哼唧不已的马仔，另有一些马仔艰难地在地上爬行着。
爬行的马仔如同一支油漆刷，鲜血在身下拖出长长一条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许修丢掉手中的砍刀，长长喘了口气，粗略清点了一下人数。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大约有五六十人，还有一些跑掉了。
他蹲在一个马仔身旁，在他的身上擦了擦手。
接着，站起身，走进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的身后，只留下了无数痛苦的哀嚎。
绕着图南刊物工厂的高墙走了半圈，他又从原路翻进了厂子里。
在厕所的水龙头上洗了洗手，抹了把脸，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发梢，随后掏出一张手帕，沾了点水，细细擦拭着身上的血渍。
觉得捯饬得差不多了，许修这才悠悠返回了厂房之中。
一个小兄弟见了他，开玩笑道，“靓修，你又闹肚子了？”
许修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了肥佬黎的身旁，他指着一条流水线问道：“大黎哥，像这样的一条线，买下来大概需要多少钱？”
肥佬黎手里握着一个苹果，啃了一口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扑街！”
接着，便扭过头去，不再看许修一眼。
许修咂了咂嘴，发现自己是自找没趣，于是也不再冷脸贴屁股。
他来到流水线旁细细观摩着，对这架庞大的机器醉心不已，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拥有一架这样的东西，可以随意生产自己的创意之作。
不远处，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的十三妹喊了一句，“黎哥！这都八点几啦！号码帮的人还来不来？！你不如打了电话给他！”
肥佬黎拿出大哥大，连着拨了两个号码，都没有接通。
他懊恼地说道：“他妈的号码帮的狗杂碎！这种事情也能爽约！一点规矩都没有！”
十三妹站起身，看了看表，比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钟头。
她摊了摊手，“估计号码帮的人是怕了吧？不敢来喽，也就等于弃权。”
“最好是这样！”肥佬黎把手中的苹果甩到一边，“这样的话，还算号码帮的人有点自知之明！”
十三妹道：“他们要是不来的话，我们也就不干等着了，如果有需要，我们随时过来支援。”
“那就麻烦你这一趟了！”肥佬黎换上一副笑脸。
见及此景，十三妹搓了搓两根手指，道：“黎哥，我们兄弟来这一趟，都是出生入死，你答应了要给他们出场费的，不会是贵人多忘事，给忘记了吧？”
肥佬黎叹了一口气，“唉！这不是号码帮的人没来嘛！”
“可我们的人都来了，”十三妹耸了耸肩，撇撇嘴道，“你是知道的，黎哥，帮人劈友这种事，你有钱未必能找来这么多人，况且还都是精兵强将。”
肥佬黎挥了挥手，招呼手下搬来两大摞《香蕉杂刊》，一捧一捧塞进十三妹手下小弟的怀中，道：“一点小心意，拿去看喽！”
十三妹看到这幅景象，不禁脸色一沉。
她之前也听说过肥佬黎小气出名，但没想到，竟然会吝啬到这种地步！
就连说好的一人二百块出场费，都不愿意如约支付！
要知道，这二百块出场费，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挣的！
能来到这里的马仔，个个都冒着伤亡的风险！
现在，肥佬黎竟然以号码帮的人没来为理由，企图用两摞色情杂志打发他们。
实在是不可理喻！
十三妹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纷纷把杂志丢在了地上。
肥佬黎皱了皱眉，“十三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黎哥铁了心，那我能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十三妹打了个响指，一挥手，带着一群手下走出了厂房。
今天这一趟，她算是失望透顶。
厂房里，肥佬黎接过手下递来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望着十三妹远去的背影，小声咒骂道：“操，还跟老子摆脸子！老子混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十三妹带着手下出了厂门，远远便看到大路上停着几辆小巴车，还亮着橘黄色的大灯。
她逆着光望去，发现了许多歪歪斜斜的身影，互相搀扶着，好像都是伤员一样。
这一幕令她不知甚解，深深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救护车的笛声忽然在远处响起，紧接着，几道红蓝相间的霓虹灯出现在远方，那是救护车的信号灯。
十三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对着一群同样神情费解的手下挥了挥手，“走！”
一群人跳上车，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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