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张氏医馆。”程墨上车后立刻吩咐到。
“是的,少爷。”司机恭敬答道,随即踩下油门,车子向前驶去。
程墨随手将车辆内部的前后挡板升起,这下后座形成了一个密闭空间,将司机隔绝在外。
顾木槿坐在程墨旁边,整个人身上还散发着浓浓的奶油菌菇汤香甜的味道。
程墨将冰袋平铺在她的腿上,凉飕飕的,在这炎热的夏天依然透着刺骨的寒意。
顾木槿嫌太冷,敷久了大腿都要冻没知觉了,几次三番想要将冰袋拿下来。
程墨伸出长手阻挡,连同顾木槿的手一起摁在了冰袋上。
“忍一忍,先敷一下对你好。乖。”他略显不自在的扯了扯西服领口,似乎有些热,尽量放轻声音安慰道。
这样温柔的他太少见了。还真是,有些肉麻呢。
透明的冰袋里装满了冰块,修长有力的大手正覆盖在白皙柔软的小手上方。
顾木槿感受到了冰火两重天,手心贴着冰块,手背上又是温暖舒适的,程墨掌心的热意在源源不断的传来。
她眨了眨蝴蝶羽翼般的睫毛,心下悸动,有种微妙的情绪在蔓延。最终还是被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默默抽出自己的手,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臂。quwo.org 橙子小说网
程墨淡定的看了她一眼,依旧将手压在冰袋上,时不时敲动着手指。顾木槿则背靠座椅,将头倚在车窗上阖目歇息。
过了一会儿程墨从车上翻出一袋湿巾,递给顾木槿,一字一句清晰的说:“拿去擦一擦。”顿了顿,又道:“你的脸,好花。”
程墨的声线清冷,有如玉击磐石、雨打竹叶,这样好听的声音却总是说出让顾木槿想捶死他的话语。
顾木槿倏地想起自己今天这乱七八糟“如花”一般的妆容,简直羞愤欲死。“天爷啊,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让法律制裁我,不要这么折磨我!”
就在顾木槿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死命垂着脑袋绞手指时,程墨已经老神在在的抽出一张湿巾,将顾木槿厚重的黑框大眼镜摘下,开始擦拭她的脸颊。
程墨下手很轻,轻得好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笨蛋。”程墨看着顾木槿,目光戏谑,微微勾着嘴角,叹息道:“不会化妆就不要化。”
“我会的!”顾木槿撅着嘴反驳,不满的继续补充道,“我才不是笨蛋。”
程墨将她脸颊两侧的帕金森手抖式雀斑擦干净,不置可否,“那怎么化得这么丑?”
“因为要去酒吧玩。”
“酒吧?”程墨瞬间黑了脸,沉下眼眸。
“嗯......”
“不要去这些地方。”程墨板着脸严肃地教育道,“听到了吗?”
他在心里无声的补充了一句:尤其是没有我陪着的时候。
顾木槿小鸡啄米式的疯狂点头,“嗯嗯嗯...”
程墨屈起手指往顾木槿脑门上弹了个响亮的脑瓜蹦,“记牢了,酒吧不是什么好地方。不适合你这种傻瓜去,到时候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很痛啊!知道了,啰嗦鬼。”顾木槿惨叫一声捂住额头,憋屈的撇了撇嘴。
“痛你才能记住。”程墨不紧不慢的说道。
确实,销金窟最是堕落之地。
顾木槿向来爱惜小命,她酒量又不好,还社恐。对酒吧那些所谓的刺激热闹毫无兴趣,只觉纷乱嘈杂、头痛欲裂。
如今看来也算躲过一劫,因祸得福了。顾木槿如此自我安慰道,她向来十分有“阿Q精神”。
不一会儿程墨已将顾木槿大半张脸都擦拭干净,露出她本来如玉般莹白润泽的肌肤和浓淡相宜的纯天然野生眉。
不待程墨继续,顾木槿自己抢先伸手抽了张新的湿巾,快速将嘴巴上不忍直视的粉色口红胡乱擦掉。
............
车子行驶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到了张氏医馆门口。
“下来。”程墨说。
他率先下车,走到另一侧替顾木槿打开车门,并伸手挡着车窗边缘防止顾木槿撞到脑袋。
顾木槿闻言将冰袋放在车上,麻溜的下车了。
迈出车门后有一瞬间她和程墨贴得很近,近到她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声。
顾木槿平视一眼,刚好看到程墨的熨烫服帖的西服领口。她心里暗叹,好吧,看来我的身高就只到他的肩膀而已。
虽然如此,顾木槿依然迷之自信的觉得自己挺高的。一米六足够了,顾木槿点自顾自的点点头,她对自己的身高一直挺满意的。
张氏医馆位于八角巷内,是一座颇有年代感的四合院,黝黑的大宅门,其上高挂着一块方正的匾额,刻着仲景堂三个鎏金大字,笔翰如流,苍劲如崖边青松,带着一股倔强的生命力。
仲景堂青砖黛瓦古朴雅致,房舍四面围合,院落宽绰疏朗,连廊上的柱子皆雕刻精美。
门房有位大爷将程墨和顾木槿领了进来,大爷看着岁数不小了,身体却是十分硬朗,腿脚利索的走在前面带路。
走到院里,可以看到一大片田圃,其间种满了各色草药。天井有水缸,养了些睡莲,如今开得正好,舒展娇艳,煞是好看。
远远的就听见一道年轻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埋怨道:“我说程大少爷,你这么十万火急的叫我赶回来做什么?”
来人穿着一身竹青色广袖儒衫,脚下是双暗色无纹长靴,手拿折扇,腰间一条象牙白绣竹叶的腰带轻束,上悬玉佩,颜色碧绿水润,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顾木槿微微讶异,此人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古代书生,温而不弱,清而不寒,一身浓厚的书卷气息。留着飘逸的长发,用简单通透的白玉冠半束起来,行进间衣袂随风飘动,有出尘之态。
而且发丝飞扬,黑亮有光泽,看着竟比自己的还要柔顺。
“呦,这位姑娘是?”男子将手中的玉骨扇朝顾木槿一指,好奇的问道。
“你好,我是他的同学。”顾木槿微笑着点头示意,赶在程墨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前抢先答道。
程墨推着顾木槿的肩膀往里走,“闲话少说,快给她看看伤势如何,处理一下。”
“这是怎么了?”男子急忙迈步跟上。
“你没看她这一身汤汁芳香四溢的吗,这个傻瓜刚在火锅店被烫到了。”程墨摁着顾木槿在椅子上坐下。
顾木槿被程墨说得整个人都囧囧的,回头冲他瞪了一眼。随后耳根浮上一丝可疑的红晕,嗫嚅道:“可是...我主要是大腿的位置被烫到了......”
她不好意思的纠结得手都要拧成一团了。
“这个没什么。在医者眼里都是病患,不过躯体血肉罢了,没有任何差别。你先去内间换套宽松的衣服,柜子里有备用的。”男子淡定的摆摆手,瞥了眼程墨的表情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哦。”顾木槿呆呆的应了声。
程墨瞬间再次黑了脸。
他睥了男子一眼,沉着声阻止,“去把你的女徒弟叫过来,让她查看伤势。”
谪仙似的男子眼神狐疑的在程墨和顾木槿二人之间打量了一圈,轻笑出声,干脆利落的答道:“行。倒是给我省事了。”
“谢谢,那我先去换衣服。”顾木槿双手赞同道,起身走向内间。
就在顾木槿进入转角的房间关上门后,程墨暗地里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
男子跟着坐下,从身上做工精细繁复的汉服广袖暗袋中掏出一把手机,一边低着头快速打字发消息一边打趣的说道:“程大少爷,您这千年铁树终于开花啦?”
“张景阳,你的小徒弟今年几岁了?”程墨长眉轻挑,看着男子挑衅的说,“听说你家收养她的时候才十岁不到吧,这一转眼小媳妇都长大了?”
张景阳急忙直起身,看了看四周脸色紧张的警告道,“你别给老子乱讲。她听到了会不开心的。”
“好的。我不说,你也闭嘴。”程墨点头同意,云淡风轻的品了口茶。
张景阳不再理他,静静端坐在位置上举着手机津津有味的看着。
切,不说他也猜到了。张景阳傲娇的在心里腹诽,自家医堂轻易不许外人入内,能让程墨亲自带过来的女孩子,想必也就只有记忆里他最在乎的那位了。
顾木槿这三个大字,在程墨的亲友圈内可谓是心照不宣鼎鼎有名,曾让程大少爷为之半夜买醉飙车结果不幸翻车出事故闹翻了天。
还有那件事......风声虽被强压了下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张景阳念及此,在心里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他从手机上移开视线悄悄观察了一下程墨,见程墨仍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眼睛时不时看向转角通往内间道路的方向。
果然,只要心里仍有对方,所有的不告而别最终都会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