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满楼地处城内繁华巷口,近年来生意蒸蒸日上,杂七杂八的各类风尘客也是接待的极多。今日也是早早的张罗起了一天的营生。几位街巷附近的老熟客一如往常的相续进了客栈,店内小二也不多问直接端上早已备好不冷不烫的早茶。
店家小儿一肘撑桌,见自家老板迎过去一同吃起早茶,高谈阔论,也是悠闲的捏起一把瓜子吃了起来。
小二不由视线瞥向门外来客,瞬时双目圆睁不再移开,注视来人的一举一动。
一名身着暗红长袍的纤瘦女子缓步进了客满楼。极其浓烈的紫红眼影使得那双眼不端透露出一股恶毒的戾气,唇间一点丹朱红印更添诡异,及腰的长发不加束缚,散披下来随着她走动的动作缓起又落!
但最令这寻常店家小二目不移睛,深深畏憾的却是停落在女子肩头那只体型肥硕的飞禽!这绝对是他活这么久见过最大的鸟类,他甚至担心这诡异的柔弱女子会不会下一刻被这只巨鸟压垮!
当然,诡异女子的到来也只有小二一人注意。直到女子开口。
“这客满楼的老板何在?”
这声音……小二瞪大的双目猛的一缩,如视一个魔鬼一般看着女子,为什么是男人的声音!这分明就是一个女子,为何会发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quwo.org 橙子小说网
年岁稍长的店家老板起身之际也是被这装束怪异,分不清男女的怪人骇了一跳。自己营生数十年,什么样的怪人没见过,但此人的模样绝对在之后的数个月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他自然也知道江湖的规矩,即便是阎王老子来了,只要进了这个门那就是客人,就得热情招呼着。随即恢复心神,毕恭毕敬的缓步靠向这怪人。
但见这怪人猝然抬手,一道妖异宏光随手而出,还未近身的客栈老板如同风扫落叶而起,再次落地时依然砸坏了一套名贵的桌椅。
早来吃茶的几个食客与这老板也有交情,立时火冒三丈围攻上来。
看似纤瘦的妖人也不正视来人又只一个动作,将几名食客掀飞出去,一个个应声落地再无脾气。
这女子模样的怪人发出粗犷的男声,似有怒气:“你这老板怎当的,客人来了不赶紧上前恭迎却在那里吃茶。”
店内小二扶持自家老板起身,畏望这人,连声道:“客官息怒,客官息怒,是小人的不是,是小人怠慢了客官!”
散披的长发中那张妖异的面庞清冷无比,浓艳的紫红脂粉间双目透露出凌然之气。
“我问你,你这店内近日可有接待一名眉心刺红印,长相英俊的紫衣男子?”
客栈老板自知这人口中所说的便是昨日托儿携妻跋涉而来的那位客官,但干这一行也有一个规矩,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信息。他思索片刻,截道:“客官,我这店内近日并无什么眉心刺红印的紫衣男子。”
闻此言,这妖人目露杀气,疾发一道气脉宏光再次重重击在店家老板及小二身上,已将二人打的半死。极快移动身子,纤手有力的扼住客栈老板的脖颈,怒道:“你这小老儿,为何骗我?”
这妖人也不知从何得知司徒澈暂居客满楼,对欺瞒自己的店家老板欲下杀心。却听始终停落在妖人肩头的大鸟轻微舒展翅膀,发出轻鸣。
妖人似能听到懂鸟语,手间的力度微松弛一点,余光落到肩头的大鸟身上。随后目光停留在楼梯处,犹豫片刻,终于抬声缓道:“知道我来了,为何还不下来,澈儿?”
客满楼沉寂下来,偶能听到细微的喘息声。
“踏踏踏”
楼梯处终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伴着这声音,司徒澈的身影出现在一众人的视线中,包括一直停落在这妖人肩头的大鸟。
司徒澈缓步来到这男女不明的妖人身前,他的头一直是低沉的。直到他涩涩唤了一声:“师父。”才勉强抬首望了一眼面前这人。
这一眼,他从面前这人妖媚的双眸中看到了多年都不曾见过的错综神色。极度的失望,还有愤怒、疑惑。他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却不知到底如何面对这个赐名授艺,抚养自己半生的师父!
江湖人把气脉修行者归为玄门、魔宗两大派系,而在江湖中能与天漠、天荒、鬼教并列提及的恐怕除了司徒元阴,别无他人。司徒元阴凭一人之力跻身其他魔宗派系之上,足以证明此人气脉实力的可怕,他那套魅惑众生的幻术玄门魔宗更无一人胆敢轻视。
江湖人言司徒元阴唯一弟子名为司徒澈,而此刻这紫红袍加身,脂粉浓艳,散发披肩,男女不分的神秘妖人身份不言而明!
司徒澈再未多言,他身前的师父也没有言语,只有他的身子轻微起伏。
司徒元阴又用一掌结结实实打在自己徒弟身上。望着司徒澈跌飞出去的身子重重坠地,他的眸子中也无一点痛惜之意。
只有从始至终停落司徒元阴肩臂上的灰黑色大鸟发出悲鸣。
“昨日我突破十重境界,失败了……你可知道?”司徒元阴的口气极其平和,没有半点愤意。
在司徒元阴清冷的目光注视下,司徒澈颤抖着起身,轻拭口角的血渍,喑哑道:“弟子……弟子不知。”
“若不是雕儿相助,为师昨日便命丧黄泉,你可知道?”末了,司徒元阴不由视了一眼肩头停落的灰黑色大鸟。
这鸟生的形体健硕,灰黑的羽色透着光亮,尖目勾喙,端有一股鸟中之王的盛气。传闻,在西山须弥崖下有一种巨鸟,名叫浮雕,也是这般模样,成年的浮雕多可生长至半人大小,食蛇狼,捕猛兽且极具通灵!曾有过气脉修道者进山猎捕浮雕的传闻,却都没有归来的消息。想来多半入了鸟肚。
面对师父的冰冷发问,司徒澈只道:“弟子……不知。”
又是瞬发的一掌,照旧打在司徒澈的胸口。这一掌的力道明显比第一掌加重了许多,只听司徒澈胸口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又是一声闷响,司徒澈应声坠地。他没有犹豫,再次费力起身,便觉胸中血海翻腾,终是一口心血喷涌而出。他颤颤着一步步走到司徒元阴身前……
“今日暂且饶你一命。”司徒元阴特有的音质重声截道。他只扬长走出数步,猛然转身,妖邪的双目再次狠视一眼司徒澈:“你还有什么事尚未了断?”
“恕,恕弟子不孝,弟子尚且不能离开!”
司徒澈语音不落,司徒元阴掌间一道凌冽的气脉光决依然拿捏而出。但见他邪魅恶毒的紫目中怒意巨增,掌中的气脉光决顺势脱手而出,直直照着司徒澈而来,竟没有顾及半分师徒情谊,更像是生死对头。
可能在司徒澈心中,师父始终是师父,是那个抚养自己多年的师父!在五岁那年,逃亡的路上,父母惨遭歹人毒手,宽厚的朴刀迎面而来,瞬间便可将自己劈成两半。可是一个身披红衫的男子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天空,出现在自己视线中。那些个原本嚣张无比的歹徒眨眼的功夫便被这人杀的片甲不留。红衣男子光洁的面庞上沾染着血渍,缓步来到自己面前,他只说:“今日起,你便是我司徒元阴的弟子,你可以肆杀世人,决不可世人伤你一毫。”
面对迎面而来的气脉光决,司徒澈没有要闪躲的意思
就在气脉神光袭至司徒澈咫尺之距,意外发生了。一道迅捷的白芒瞬间耀起光泽,从侧翼杀出,抵了司徒元阴汹涌的攻势。
所以人不约而同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那双原本沉哀、默然的双眸瞬时闪过激动的神色。随即陷入更加的惶恐。他希望她出现,他不想她出现,但她终究还是站在了店堂之内,对峙自己的师父!